“所以殿下……”
李建成还未及说完,一个干哑的声音却兀自响起,侧眼看去,正是魏征黑瘦的身影,闪至了李建成面前,打断了他:“所以……正因为此,殿下才要当机立断、勿要留给秦王喘息之机,臣看……非齐王沉不住气,而是殿下您……太过优柔寡断、儿女……”
“大胆!”
李建成顿站起身来,右手高举,直指向言语无拦的魏征,怒意横生,想他仅一太子洗马,竟敢教指摘自己:“魏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难道……我上一次的话,你都当作了耳边风、全数忘记了吗?”
忘记?
魏征黑亮的眸,略有一闪,忘记?哼!他怎能忘记?只是当时的境况、不容他多做言语,不然恐会有未知的责难,可今日却不同,齐王在此,亦是急切的要置李世民于死地,想李建成纵再如何,有人帮衬,也终不会将他怎样……
赌一赌吧,魏征也深知,自己是在和怎样的一个人博弈,所谓棋逢对手,也正因为此,才更有战斗的欲望和激情……
“殿下,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例子、还嫌不够多吗?殿下……仅以仁爱之心,顾念着兄弟之谊,可秦王呢?秦王常年征战在外,一向争强好胜,刀剑磨砺、战火洗礼,恐早已令得他野心勃动,又岂会有久居人下之心?到时候……殿下再后悔,怕……为时晚矣阿……”
李建成一怔,‘岂会有久居人下之心’这一句着实震住了他的心,浓眉间、拧起了深深蹙痕……
李元吉亦侧望向魏征,如此黑瘦不起眼之人,却不想竟这般敢想敢为,唇角不禁牵起条冷冷的弧度……
李建成眉目拉扯,忽紧忽驰、忽明忽暗,李世民……纵他心中再有芥缔,可那……那也毕竟是同一血脉的手足兄弟阿,自己年长他十岁之多,从小便带着他玩耍打猎,许多亲密无间的时光、犹在眼前,却竟只能随着身份的变换,而一去不返了吗……
岳凝最是了解李建成,见到他如此神情,便已知他心中所想……
“殿下,依我看……魏先生倒是言之有理!”
岳凝淡淡的一句,令李建成猛的侧过了头去,定凝着她艳丽明透的眼,难以置信……
岳凝仍是冷静的起身,轻握住他的手,稳定住他起伏的心绪:“殿下,父皇在时且不说,若有朝一日,父皇不在了,殿下……可有万全的把握稳得住秦王吗?况且……父皇尚在,都已经很难约束于他,又何况是……殿下你呢……”
李建成心中一悸,岳凝不愧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句句言语,皆直入他的心里……
是啊!稳定住李世民!这许根本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李元吉见他犹豫,亦赶忙上前一步,引过了他不定的眼神:“大哥,别再犹豫了,难道……非要他夺了你的太子之位去,你才能……”
“三弟!”
李建成突的打断李元吉,眼神凝住,稳定在李元吉燥乱的脸上,倏然冷却:“便……烦请三弟……帮为兄设宴、宴邀二弟,三弟的珍物……也好……请二弟来……鉴赏鉴赏……”
李建成言语缓慢,可眼底流动的光,却已不再灰暗,李元吉亦是黑眸一亮,对上李建成变换的眼神,不由得、便勾起了粗厚的唇角……
柳连心底铮铮一震,可面色上仍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站立在一旁的魏征,却定望着终下决心的李建成,丝毫体不到轻松之感,在李建成眼里,他仍看到了些许飘忽不定的迟疑……
而岳凝此时的心思,更仿已不在李建成身上,丽眸凝定在某一个角落,久久皆无半分流转,似有所思……
第5卷鸿门,兵来将挡
柳连走后,李世民便甩开了无忧的手,一个人扎进了书房之中,眼里是彻夜无眠的血丝,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直到无忌进到房中,才松开了紧握的手,转动了眼眸……
无忌已听说了昨晚的一切,望着李世民深重的眼,亦是严肃的:“听说昨晚……”
“我……不想再提昨晚!”
李世民站起身子,俊眸倏的收紧:“今日找你,只谈……公事!”
无忌一怔,随即隐没在结起的眉间,目光持定:“我……还是要说!昨晚……无忧……是不是如你怀疑一般,我不好多说,想如此多年的夫妻,你的心里……该是比我明白,只是……你……又是从何……而知呢?”
李世民心中一颤,紧收的眼光慢慢溢开,避开无忌探究的眼、流散飘离,脸色亦由沉怒转了闪躲……
无忌了然一笑,无需再问,便已心中有数:“齐王妃……是吗?”
李世民风俊的眼,闪开无忌的逼视,久久停落在窗的树影上,默不言语……
无忌心底怎无气他的感觉,难道他自己莺燕无数,便不是对无忧的伤害?
“世民,你们的事情,我……从不过问,可是……你若要无忧无端端的受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答应!”
李世民略有一怔,无忌似第一次、用这般严厉的口气对着自己,转首之间,已卸去了眸中的深重之色:“无忌……今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至于无忧……我心中自有分寸,我更加相信,你……不会比我更爱她……”
无忌眼神一顿,与李世民深沉的眼光倏然相对,欲要言语,却又莫名止住,自李世民墨黑幽远的眸中,他似看到了更多痛惜伤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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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无忌一直谈到了中午,皆未再提起无忧之事,虽是如此,可心中的惦念又怎能消除,昨晚……自己确是冲动了,竟没有听无忧解释、便愤然而去,想无忧定是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