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回渊老脸上依旧掛着笑:「不是已经说了吗,肖月这孩子托我帮忙来了。」
从砚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从志明只是在旁边看着,便已觉得触目惊心。他站在从砚明边边上,唯恐家主生了气他第一个受牵连,连忙暗地里给肖回渊使眼色:敢问您老,能说得明白点吗?
肖回渊呵呵一笑:「喔,也没什么,就是把各城的那几个孩子都带回去。」话音刚落。砰!
从砚明的金杖猛地在地上敲出好大一声响,他一字一顿:「也没什么?」
见状,从志明连忙:「家主您千万勿要动怒。」
紧接着金杖猝然一横,他便被一阵气流掀翻於数丈之外。在凌空飞舞的过程中,脸上好像还掛着那么一丝难以置信的意思,拍飞了从志明,从砚明又转向肖回渊:「肖家主,如今心緹咒被毁,金麟台共同商议出修补的法子,也是经过你肖家点头的,如今你要放走他们,又是个什么意思?」
肖回渊指着自己:「我点头?我什么时候点头了?你金麟台內外的会议都没邀请我肖家一个人,你和守家两个狼狈为奸,说定下就定下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有回嘴的余地吗?你只告诉我肖家要我筹办各城小孩们来元京的事宜,再加上那么点百花疫,其他的你跟我说个屁了!」
从砚明冷声道:「不论如何,金麟台內外上下一体,元京是各城之首,金麟台又是重中之重,心緹咒一事事关金麟台,事关元京,你肖家是元京的大族,理应和其他各大氏族上下一心,共渡难关。」
肖回渊觉得好笑:「你自己拍板就拍板,说什么我点头这样好听的话了?那我问你,现在心緹咒是怎么被毁的?」从砚明不语。
又问:「不说就算了。再问你,你是打算怎么弥补?」
从砚明道:「心緹咒是几十年前各大前辈以自身性命献祭所成,自然修补之法也要几枚修为极高的內丹,才能——」
话音未落,肖回渊插言道:「哦,所以你打着共商百花疫的名号,先把人家各城督守的孩子骗过来,再用他们做人质,强迫人家各城督守来元京献祭,给你擦你这屁股?」说着,摇摇头,「从砚明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不要脸的习性,还真是一点没变。」
从砚明冷哼一声:「若是心緹咒不儘快修復,那么各城的仙台就產不出灵鞘粉,也就制不出灵器,天下恶鬼肆虐,你的意思是要放任百姓生灵涂炭么?」
肖回渊连忙抬手:「停,你给我打住,少在我头上扣帽子。你不是说需要几枚修为极高的內丹吗?人家各城督守是厉害,但你从家不也是人才辈出?还有你胸膛里运转的那颗,天底下谁能比那颗的品质更好?要不这样,你既然要用这法子修心緹花,我看不如你从家就合计合计,把你从家那八大柱都算上,一起补了得了,一来你从家主在天下的芳名流传得更广,而来也免了麻烦人家五城督守,你看这法子——」
从砚明爆喝一声:「肖回渊你少为老不尊!」
旋即那根紫金法杖又猛然抬起。
肖回渊丝毫不惧,抬手燃起银火以对:「我现在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要是不喜欢,就爱动手,我也陪你,反正许久没打了,总不练骨头也该松松了。」
闻言,刚刚聚集在一团的天雷顷刻间又散了。
见状,肖回渊一拍巴掌,银火也灭了:「誒对,好好说就对了。」转而又道,「从砚明你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没跟我说,你座下那个能干的从华既然已经偽造书信,把各城督守从五城里请过来了,一切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概不插手。」
说着,肖回渊眼中爆发出两道精光,声音坚定:「但这些孩子无辜,和你的计划也丝毫不妨碍,他们,我必须带回去。」
正当肖回渊和从砚明交锋之时,忽然,肖兰时的眼眸中又闪现出一抹黑影。
他呆愣地盯着地上,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一般。
卫玄序费力抬起眼皮,试探问了声:「肖月?」
「肖月?」
「肖月……?」肖……
肖兰时只觉得自己身处一只巨大的水潭中,涔涔的水流自他胸膛滑过,挤压得他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他不住地向前走,可那水流的尽头似乎永远也都探寻不到。冷,刺骨的寒意暴风般席捲了他全身,肖兰时立刻又觉得自己被人扔在了一个九尺寒天的冰窖。
黑暗中,忽然有个人影举着一簇银火涌上来。
她越走越近,最后站在肖兰时的跟前,用一个睥睨他的姿势低下头:「肖月,你往下看。」
肖兰时紧盯着无脸女人:「你要做什么?」
女人不回答他,只是说:「你往下看。」
肖兰时半信半疑地缓缓低下头。
当他望向自己双手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身边根本不是水,而是已经凝结了又凝结的污血。数百张腐烂的人脸飘在暗红色的波浪上,齐齐都向肖兰时飘来。
小德子的脸色苍白,无数条噁心的白蛆虫在他脸上爬动着,他似乎很是痛苦,狰狞地对肖月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肖月……疼啊……疼啊……」
紧接着,几百张人脸也随之向他涌过来,凑得近了,肖兰时才看清,那一张张死尸般的苍白人脸,全是在满庭芳被金麟台虐杀的侍从。
蛆虫在他们的脸上疯狂地扭动着身子,他们的声音便越发急促:「疼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