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滢给壮汉复诊也没瞧出什么太大的变化。毕竟是陈年旧疾,且用药时间短,压根就瞧不出什么区别,让他来复诊,主要是想让伏危了解一下这人的底细。伏危方才与壮汉说猜测出了他的身份,虞滢何尝不是也猜到了。她对这时代本就比旁人多了些了解,再配合这些了解多加猜测,答案便就紧了。有力拔山河之力,加上高大如巨人,身上气势如虹,看着也不怎么像好人,瞧着还能瞧出一丝丝的匪气,所以她就大胆猜想这个人的身份。——和那牧云山的悍匪有关。虞滢收了手,说了无需换药,一个月后再来复查后便道:“壮士先上雅间,我收拾过后再上去。”壮汉站起,问:“无需做针灸?”虞滢浅笑:“针灸几乎三日两回,想必壮士也不方便,是吧?”壮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随即点了点头,而后才转身走出雅间。三人相继离去,屋中只剩下虞滢和伏安。虞滢把医具收拾进医箱,一旁的伏安看了眼烧饼,问:“小婶,这些烧饼怎么办?”虞滢道:“先搁在这,一会小叔就回来拿。”她阖上医箱,暼了眼放在桌面上的钱匣子,掂了掂银锭的重量。五块银锭,每一枚都有十两重。那壮汉的病,依她医治后能多活几年,这五块银锭报酬也不算多。虞滢阖上了匣子,嘱咐伏安:“看好这些东西,我去去就来。”说着就离开了雅间,往二楼而去。虞滢上了二楼,径直往直上二楼的雅间走去。大窗与房门都是关着的,那个老丈和随从站在廊下的凭栏前说话。他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看守,倒像是在闲聊,倒是不会引人注意。二人见虞滢过来,老丈只朝着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朝她打招呼。虞滢走到雅间门前,轻敲了两下房门,不一会房门就被伏危打开。她往里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如一座山的壮汉坐在屋子里头。进了屋子,也不知道两人聊到哪了,虞滢落座到伏危的身旁,安安静静的端坐着。两个人似乎都还没聊入了主题,所以待他们坐下后,壮汉才眯眼看向了伏危,沉声问:“我是谁?”伏危不慌不忙地翻了个杯子放在虞滢的面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放下茶壶时,抬眼看向壮汉。缓缓开口:“牧云山,久闻寨主大名,今日难得有幸一见。”牧云寨主闻言,意味深长地暼了眼虞滢,似笑非笑:“怕不是难得一见,而是有意为之吧。”这牧云寨主虽然看着像是个只会用蛮力的,但实则还是个有脑子的。有蛮力有脑子,在乱世之中,这样的人最容易成为一方枭雄。虞滢被戳穿,端起杯盏,低头浅抿了一小口茶。牧云寨主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伏危:“说吧,邀我要谈什么?”伏危两边嘴角浅噙着笑意,可眼神却是冷静明亮:“十月份,三亩地一年产的药材,用于止血与风寒,再有山草药,不知寨主可有兴趣?”虞滢听到这话,抬起头,讶异地看向他。牧云寨主的眉眼略抬,似乎听了个笑话,好笑道:“我为何要囤那么多的药,银子烧得慌?”伏危:“与寨主囤粮是一个道理,粮多不愁,药多也是有备无患。”牧云寨主敛去了笑意,面无表情:“老莫把你提的要求与我说了,我不能一定保证别人不动,但我能保证牧云寨不会动。”顿了片刻,目光如炬:“药材一事,你想要得到什么?”伏危笑道:“我把药材卖给寨主,寨主给银子就行了。”“就这样?”牧云寨主微微眯了眯眼,有些怀疑。“就这样,按照市价,一年生的药材和山草药的市价不同,寨主不妨听一听再下决定”“稍等。”牧云寨主喊了停,而后朝着房门外喊:“石先生。”不一会,那老丈便打开了房门走进来,阖上了房门后,牧云寨主才道:“你坐下,也听一听。”那唤做石先生的老丈在牧云寨主一旁坐下,本就不高的石先生坐在寨主身旁,犹如大人和幼童一般,对比强烈,有些滑稽。“说罢。”壮汉看向虞滢,显然知道这了解药材价格的不是伏危,而是她。虞滢转而看向伏危,等他点了头,她才开口。“药材因今年各地有时疫所以涨了价,现在的市价,一年生成的草药,刚采的在五到十文一斤,全晒干后则是十五文到三十文的范围。”“而山草药分为三等价钱,中、下等按斤来算,后者按两来算,全晒干后分别是三十八文,四十八文,十五文一两。人参、灵芝等更为珍贵的药物,按照年份,再另按医馆出售的价格。”虞滢时刻关注着药材的价钱,自是能一下子就说出来,但想了想又补充道:“自然也有半晒干的,价格虽然比全晒干的要便宜,但这些不易保存,要量多的话不建议,且我说的是现在的价钱,等到年底,是便宜还是继续涨,我也说不准,这还需寨主自行决断。”牧云寨主看向石先生:“石先生你算一算,要多少药材。”伏危却打断了:“且慢。”三人都看向他,伏危语声徐缓:“在这些价钱上,再加上三成。”牧云寨主一怔:“可是你找我做的生意,你要提我三成?”伏危一笑,有条不紊的分析:“寨主可以一下子收购药材,无需更多的人力去各地各县收药材,再者不需要冒险去各地收购,处理繁琐通城路证,明年几个坡地的药材也可优先寨主。”牧云寨主沉默思索半晌,似乎在算这一批药材的价格是否划算。年底早有地方豪强会发现不对劲,自然会大肆采购粮食和药材,届时药材就是不是这个价钱了,越往后,价钱越高,到了开年可能还会翻倍。现在有合适的渠道,不用费尽心思去拿到沿路县衙的通行令,也不敢在一处地方停留过久,所以药材和粮食都收得较为漫长,同时也伴随着凶险,伏危所言,确是没错。再抬眼的时候,点了头:“行。”转头看向石先生。石先生见他们都已经清楚他们的底细了,也就没有委婉,直接道:“自然是越多越好。”“三亩地一年生长的药材和山草药,全要?”寨主问。石先生道:“一年生的药材药效不及山草药,但以我们山寨的情况来说,这种药材也可。”牧云寨主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随之转头看向对面的夫妻二人,也不迂回了:“三亩药材我全要了,山草药有多少要多少,定金与交货时间你们且说。”虞滢道:“三亩地的收成并不是很多,估计晒干后也最多八、九百斤的草药,而我种的都是贵的那等,提高三成,是三十九一斤。山草药村子里的人也会采,也有人专门送来医馆,现在手上有千斤中下等的,上等的应该也有六七十斤,这些是存货。”“成,有存货我便要了,我会尽快派人扮作药商来收。”商定后,牧云寨主看向伏危,收敛了谈事时的锐利:“老莫说若是你猜出了我的身份,便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伏危笑了笑:“我很好,也劳烦寨主向莫叔问一声好。”牧云寨主点了头,继而看向一旁虞滢:“我的头疾,还需女大夫多费些心思了。”虞滢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出意外,虞滢与伏危先行离开了茶馆。出了茶馆,二人放慢步子往医馆走去。虞滢问:“为何想到把药材卖给那个人?”
伏危笑了笑:“卖给他能多挣一些银子,节完整章节』(),我有个想法,就是每个月去一趟郡治出一趟外诊,每个月只诊一个人,无论男女,一次出诊费十两,即便出诊费再多,也不二次外诊,针对的是有权或有财的人。”伏危一愣:“你确定?”虞滢:“自然是确定,我现在缺银子,而且郡治有银子的人可比玉县多得多了,十两银子他们还真不当一回事,他们在意的是特殊与面子。”“正好我现在也小有名气,比起其他人远道来瞧病,我上门出诊更让他们有面子,而且出诊费多,出诊次数少才能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贵宾服务向来都是有钱人的最佳选择。穷人会货比三家买一个肉包子,有钱人只会去最好的酒楼包下一个包间点一个肉包子,他们在意的不是银钱,而是环境氛围。“可那些人又如何得知你要在郡治外诊?”虞滢早已经想好了,应:“我会写信给郡治仁善堂的吴大夫,让他帮忙引荐馆长,若是能在仁善堂挂个外诊的牌子,便可。”虞滢倒是不担心仁善堂的馆长会拒绝。去年的时疫让她传出了些名声,再作为女子却开了间医馆,早已经让人津津乐道,先前去郡治的时候便听到有些人说起她的事。再有伏危先前在太守府也出过风头,有些权势的人都知道他原是做轮椅的,时下她治好他的双腿已然传了出去,名声自然又上一层。名医坐馆,传出去也好听,算是提高了名位,更能给医馆引流,既如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你同意吗?”虞滢望向伏危,认真的问。夫妻要走得长远,便是得常做商量,不可太藏着掖着。当然,虞滢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他说服的理由不充分,她也不会妥协。伏危笑了笑:“我的事情你也支持我,你的事情我如何能不支持?”闻言,虞滢也一笑,但笑意只维持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了起来。“次要的事说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要与你说。”伏危讶异:“这还不算重要的事?”虞滢“嗯”了一声,随而道:“今日来收药的人转述了那么牧云寨寨主的话,说是道上有人花五百两……”她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声音沉了下去:“要买你的双腿。”闻言,伏危只略一挑眉,一点也不惊讶:“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意外的。”毕竟当初她说要给他医治双腿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说,寨主派了人去调查,莫朗他们也会来玉县时刻关注着这事。”伏危笑了笑,随即道:“我给你看几样东西。”说着,撩开袖子,拆下臂上的袖箭放在桌上,然后是腿间绑着的匕首,药粉,还有伏危平日出门时带着的拐杖,他拿来后握住手柄用力一拔,竟拔出了一把利器。虞滢望着桌面上的东西,怔愣了好半晌。伏危道:“我早已经做好了应付的准备,知县也知晓我会有凶险,特允我带着这些出入衙门。”他温声宽慰:“我不再像第一回被断腿时受制于人,现如今恢复了自由身,双腿也康复了,曾为军中少校尉,自保的能力尚且是有的。”虞滢心思重重。书中,伏危残疾了一辈子,所以没有五百两买双腿这一出,完全无迹可寻哪些人何时会出手。他虽说他有自保能力,但只要那霍家一日不倒台,她还是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