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危去衙门上值虽还靠着素舆出行,但在衙门中都是拄着拐杖行走,不需再让人推着素舆。年前伏震没有到衙门上值的时候,伏危上值时绝不会碰一滴茶水,杜绝旁人帮忙解手的问题,便是有伏震做掩护,伏危去茅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如今不用做再演戏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便是没说,来上值的时候,虞滢还是给他准备了一壶凉茶。伏危出门的时候,虞滢还打趣着说他也不用午间和晚间一下值就往茅厕跑了。伏危饮了一口凉茶,盖上竹筒后放置在一旁,拄着拐杖从桌后站起,走到书架前寻找文书。洛典史从外进来,看到伏危站立在书架前,一愣。虽然早几日就知晓了,但每回见了,都还是会称奇。伏危的双腿,便是洛记医馆的大夫看的诊。他今日还听那大夫说起伏危双腿的事情。说伏危的双腿是被人用棍棒直接蛮力打断的,而且似乎怕他的腿能治好,所以不止打了一遍。也因此,都猜测是那被替换的真公子所为,不然谁对伏危有这么大的仇恨?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就玉县大夫的医术而言,还真的治不了伏危双腿。现在想来,余娘子的医术,他那有歪心思的兄长就是再追赶十年也追赶不上。伏危一支拐杖倚在书架前,一臂夹着另一支拐杖查找卷宗文书,姿势不仅费劲的,还极其不方便。洛典史走到伏危身旁,询问道:“伏先生要寻什么,可要在下帮忙?”伏危已然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文书,取下后递给洛典史,温润一笑:“那便劳烦洛典史帮我放到案上。”洛典史接过几卷竹简文书,随后夹在腋下,伸手欲扶。伏危双臂撑着拐杖,笑道:“这点路,不用扶。”说着,自己慢腾腾地走到了桌后坐下。洛典史把文书放在了桌面上,问:“余娘子可说伏先生的腿何时能不用拐杖?”伏危把拐杖放在桌尾倚着,坐定后似思索了片刻,才道:“听她说要看我筋骨愈合的程度,愈合得好的话,大概两个月,若是不好的话,估计三个月到六个月。”洛典史道:“余娘子医术了得,估计不用两个月,先生便能恢复如初。”伏危笑了笑:“承典史吉言,希望两个月内便能恢复。”洛典史也笑了笑,但随即想起大夫所言,那腿是被人硬生生打断,且不止打了一次的事,心头便忽然多了几分担忧。想了想,虽知道伏危心里有数,但还是开口提醒:“先生腿骨接好了,往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有些人的心一时阴暗,也是一世阴暗。”伏危展开竹简的动作略微一顿,随而平展在桌上,抬起目光,一笑:“多谢洛典史提醒,我定会小心谨慎。”说了一会话后,洛典史想起自己寻伏危的目的,商议之后,便离开了库房。人离开后,伏危脸色的笑意才淡去。因虞滢医治好伏危双腿,外边都传她医术了得,不仅是本县的百姓,还有其他县的百姓也都找到了永熹堂来,看病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病人一多,虞滢手工的时间也就延长了。傍晚回来时,听伏宁说伏危下值回来后就待在书房,不让人进去,待了大概一个时辰了。到用暮食的时候,虞滢才去喊他。半晌后,伏危才把书房门打开。书房窄小,虞滢的目光略过他,一眼就瞧到了桌面上的图纸,虽然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但却能看得出来不是人像,而是物。收回目光,看向伏危:“先用膳,用完再来忙活。()”伏危点了头,出了屋子,转身把房门阖上。虞滢她走去堂屋时,还是低声与她说了:≈ap;ldo;我最近要做一些便于藏身的防身利器,也给你做一份小巧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既然是防身的,虞滢也没有拒绝。伏危做防身利器的目的,她是清楚的。她虽然没有伤人之心,但架不住旁人有伤她的心思。来医馆看诊的男子,越发的多了。毕竟有许多人是大老远跑来的,虞滢起先还会在医馆外头支个桌子来诊疾。可多为小病,寻常医馆都能治好,这些一折腾下来,来医馆里边瞧病的人就少了。许多女子瞧病,都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如今门前终日有男子徘徊,来瞧病的女子自然是骤减。医馆外头喧闹,一楼也没了生意。虞滢心里也愁得很。之后几日虽让人拒绝,可架不住有各样各式的人。有人在医馆门前跪下,哀求诊治。也有人脾气暴躁,在门口骂骂咧咧,说是自顾就男尊女卑,凭什么只给女子瞧病,不给男子瞧病,分明是眼中没有尊卑!烦恼得很,虞滢索性就让人早早关了门,收工回家!因为烦恼,所以连食欲都没了,几口饭后,便放下了碗筷回了屋。饭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来劝慰她。伏危站起身看向大搜,道:“劳烦大嫂晚些时候帮忙做一些夜宵。”温杏连忙应“好。”伏危道了一声“慢用”后,便转身入了屋子。阖上房,坐在桌前的虞滢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伏危:“你吃好了?”伏危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提壶倒茶:“在为医馆的事情烦心?”虞滢“嗯”了一声,继而道:“医馆原是专医女子的,所以倒是不大会影响其他几家医馆,可现在来瞧病的不止是女子,也有男子,有些远道而来的我也就瞧了,可这麻烦却是一茬接着一茬。”虞滢把医馆的情况与伏危()说了。“还有,不仅是外地的,还有本县的人也跑来我这瞧病,男子居多,且我让人去瞧了其他几家医馆,皆是门庭冷清,现在或许有衙门的震慑,可久而久之,难免会对我和医馆心生怨言。”伏危眉头一蹙,思索半晌后,道:“如此,在医馆前立一个告示,男子看疾,诊金涨五成,舍不得便是病不重,当真愿意舍得的,那应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好的。再规定时辰在茶馆看诊,出现在医馆求治者,不治。”诊金不是药钱,相对而言,看诊不过是一十文钱一次,涨五成就是三十文钱,不会让人看不起病。而且富人还是比较少的,寻常百姓,哪个不是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的。十文钱现在能买两斤粮食。所以寻常百姓,寻常病,自然不会再跑来永熹堂。而规定了时间,只需要空出一个时辰不会影响到医馆。再者,在茶馆看诊,也不会影响到医馆。虞滢仔细琢磨了一遍,这建议倒是可行。只是……“去年还特意说了药材规定了价格,我这诊疾多加五成,会不会被人一状告到衙门去?”伏危闻言,好笑道:“粮价上家下家都不一样,只要不是天价和强买强卖,衙门不会管。”闻言,虞滢也就放心了。伏危继而道:“其他几家医馆现如今还需衙门把药材外推,要耍心眼还需三思,所以也不会寻麻烦。”虞滢宽了心,道:“还是与你说一说,心里安心一些。”伏危的法子确实有用,因诊金涨价,来瞧病男性少了。每日上午时会花小半个时辰坐诊,虽然诊金涨了,但还是有人来瞧的。来瞧病的人,除却一两个不差钱的,好些个的病症确实是比较棘手的。好在虞滢自小就有各种丰富的资源,且西医也有涉及,在这医疗不发达的朝代,已然属于医术顶好的那一批,所以倒没有难道虞滢。看诊数日,来瞧病的人也不是很多,有时候小半个时辰里头,有一半时辰都是在休息喝茶的。眼见着时间也快到了,虞滢正打算要起身离去的时候,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她的桌前。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儒袍,留了半长的胡子,戴着布冠,看着慈眉善目的。隐约之间,虞滢从男人的身上嗅到了很淡的药材味。略一端详,虞滢心里有了个数。——是个同行。虞滢伸手做请的姿势,随后坐了下去。对方一礼后,也坐了下去。随行的伏安上前给中年男子倒了一杯茶水。这雅间两面敞开,不仅通风好,且光明正大的也能避嫌。她与茶馆掌柜提出了小半个时辰看疾,包间费用和茶水费,每日都会付一十文钱。一壶茶也不过是五文钱,掌柜自然是乐意的。一人坐下后,虞滢问:“不知这位老丈可有哪里不舒服?”老丈拿了三十文钱放在桌面上。虞滢看了眼那一小串钱,然后抬眼看向老丈。老丈摇了摇头,直言道:“倒不是我不舒服,而是我的主家。”虞滢也不说什么,道:“人不在,我很难看出什么问题。”老丈却像是没听到一样,道:“我主家有头疾,已有三年时长,每每痛起来犹如针扎,头痛欲裂,汤药效果甚微,就是针灸也只能缓和几分疼痛,不知女大夫怎么看?”虞滢闻言,微微蹙眉,细想了片刻后问:“头疾发作时,可有视野模糊,或是双眼赤红,恶心呕吐,面耳红赤,脾气暴躁易怒,且手脚麻木?亦或者是口中法库,溲黄,便干且燥,舌苔呈暗红色?”老丈听到她有条不想的说出这些症状,眼神微微一亮,随即一笑。“女大夫稍等,老夫且去请主家。”说着,便转身走出了雅间。虞滢看了眼香炉上还有指甲盖长的香,耽搁一小会也是可以的,便也就等了。不一会,老丈去而复返,身后是一个很高的中年男子。中年约莫四十岁左右,长相粗狂,方脸,浓眉长年,面色冷冽。男人按照现代的身高来说,目测应有一米九五左右,虎背熊腰,肌肉纠结。他一进来,便是扑面而来的威压,且因为他长得实在高大,这屋子都显得狭小了起来。伏安脸色变了,有些怵。不说伏安,虞滢也感觉到背脊一冷。这太高大了,让人莫名不敢大口喘气。中年男子扫了一眼虞滢和伏安,随后大马金刀在茶桌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放在了号脉枕上,直截了当的道:“把脉吧。”虞滢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她跟着伏危久了,潜移默化之下,也习惯第一时间查看旁人的手掌有无茧子,茧子又是怎么涨的,所以也大抵能分辨出来哪些茧子是干活留下,哪些茧子是那兵器练武留下的。这男人手上的茧子很厚,而他穿着虽不是大富贵,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这人一进来,就让人觉得非比寻常,更别说这手上不可掩饰的茧子。虞滢担心这人的来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心里头警惕,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给男人号起了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