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栏杆边上,面对河流。
“为什么?”他说。
赵楠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要隐瞒?”黑影走过来蹲下身,柔声问,“女儿跳河了,你不救她吗?”
“来不及了,太晚了。”
“你就让她这样漂在河里,是吗?”
“我打了她。”
“嗯?”
“我打了她,她脸上有我的手印,人死了,手印退不掉。”
“啊……所以不能捞起来。”
“我丈夫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
黑影深深吸了口气,搂住赵楠的肩膀,让赵楠跪坐在他面前,就这样看着。看了许久,他伸出手,轻轻托起赵楠的下巴。
“你不想死,嗯,嗯,谁又想死呢?”他蓬头垢面,嘴唇被胡须盖住,他像催眠似的说,“你想一切都不要变,除了女儿没了,什么都和原来一样,对吗?”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把赵楠的脸捧住了,但又颤抖得好像怎么也捧不住,“只要我不说,不说就行了,没人知道的。我会保守秘密,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他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他的呼吸离赵楠越来越近。
赵楠听到遥远的手机铃声,她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她躺在自己的**,窗外雪片纷扬。
铃声停止后,她便听到金齐山粗沉的嗓音。很多的日子,她也像这样被丈夫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悲伤,进而感到惊慌失措:金齐山昨晚回家了!
赵楠走出卧室,看到金齐山一边穿外套一边出门的背影。她扶着栏杆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里。李阿姨正在扫雪。
“太太,”李阿姨放下竹笤帚走到赵楠身旁,带着哭腔说,“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赵楠有些气喘,李阿姨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能睡着真是太好了,没退烧呢,昨晚几点吃的药?太太,小莹不会有事的。她最近老爱偷偷往外跑,不都找回来了嘛。”
“他去哪儿了?刚才有电话。”
李阿姨面露为难,“我也没听清楚,是警察打来的电话。”
“说了什么?”
“嗯……还没找到小莹,警察好像去闸门那边捞了。”
“闸门?”
“你别着急,找人就是这么找的,不是说小莹一定掉河里了。”
“你刚才说闸门?”
李阿姨被赵楠的眼神吓住了。“对、对啊。”
“闸门怎么了?”
“出海口那边的闸门是放下来的,呃,不是闸门,是闸门前面的铁丝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但我知道有那么个东西,就是用来挡住垃圾的,这样找很快,小莹肯定不在那里……太太?”
“你走开。”赵楠看着脚边一盆枯萎的花,“走开啊!”
李阿姨打了趔趄,逃回屋子里面去了。
赵楠端起那盆花,一松手,花盆四分五裂。她捡起一块碎瓷片,绷紧了手臂。
“啊呀!太太……”
李阿姨回到赵楠跟前,张开手指惊声尖叫。赵楠看到成串的鲜血,正朝李阿姨的白围裙上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