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船的下层甲板,有着整条船上最沸腾喧嚣的酒吧区。这里放着热辣劲爆的舞曲,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肆意释放着活力、发泄着激情,仿佛时时刻刻都能有新的艳遇发生。球形的舞灯转动着,打出迷离变幻的单色光,把每个人的面孔都照得有些扭曲奇特,仿佛一张张掩盖了真相的面具。
在酒吧边缘的一张小圆桌旁,坐着三个人。他们其实并没有在那里坐太久,但小桌上已经堆积了不少喝完的酒瓶酒杯了。
其中一个穿着紧身夹克,浑身上下戴着略显夸张的朋克类耳饰和唇环等饰品、有着BoBo头的女性,看了看对面那台平放在桌上、已经黑屏下去不知道多久的平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对面盯着它垂头不语的人露出了一点怜悯的表情:“……不管怎么说,不要太伤心了,尼伊。”
“哈。他可一点都没伤心。肯定还是不肯相信呢。”她身旁,坐着另一位个子娇小一些、但脸上的眼影画得更重,因此面色显得更为冷酷叛逆的女性——仔细听的话,她的法语口音里还透着一丝西班牙味,因此愈发显出其人的张扬和狂野。此刻,这位棕发混血美女冷笑着,仿佛专找刻薄的言辞来说,想要好好羞辱对面坐着的人一般:“也是。毕竟是他精挑细选好久、认定为‘灵魂伴侣’的人——怎么可能跟菲利克斯那个老混蛋一样,绅士光鲜、温柔深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处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呢?不仅同时脚踏几条船,和不少人暧昧不清、绯闻不断,甚至连订了婚都还瞒着现在交往的男友,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简直把什么都占尽了。尼伊,你这眼光,简直也是差得连我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不然还是早点断了念想,尽早和那个让人不齿的小白脸断了,回来安心搞事业,顺便帮我整整那些该死的人渣,让他们别天天垂涎别人家的产业吧。”
“换了二三十任男朋友还没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没资格说别人眼光差,雷娜。”对面看着平板沉默了许久的人终于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反驳了一句。似乎是无意识地,他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左眼眼角下那一滴泪滴状的瘢痕:“还有,不要当着我的面说他坏话。怎么判断是我自己的事情。”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居然还帮他说话?到底是吃了迷魂药,还是他给了你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你这么离不开他?”雷娜不悦地看着他道,“难不成,你准备在他结婚之后还继续跟他这么鬼耗纠缠下去?现在这么玩是一码事,将来那可不是一回事,你好歹……”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再接她的话,反而转过头,朝着一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BoBo头女性点了点:“索莱尔,谢谢你帮忙收集到的这些信息和资料,我之前的确不知道这些。不过,明德斯顿家的事,我现在确实兴趣不大。要是以后有别的安排和想法了,到时候会再联系你们的。”说到这里,他站起身,仰头一口喝干了面前杯里剩下的酒,然后干脆利落地放下杯子,转身离开了,“再见。”
两人目视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光怪陆离的舞池后那一只只扭曲抽动着的人影中间,仿佛一滴墨水沁入了纯黑的纸张。
“……雷娜,你刚才说得有点过火了吧。就算是想刺激他让他早点醒悟,也没必要拿他那个对象和你们的混账老爹对比——”BoBo头的女性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转过头来,温和地谴责着身边的同伴,“没看他心情已经很糟糕了吗?”
“圣诞节之前的时候,我曾经打电话问过他,能不能回来帮忙,不然家产都要让那几个混蛋叔父卷走了,我和他将来半分都捞不到。他说他无所谓。然后我按你之前的建议,提了几句他小时候住在里面的那个老房子可能也会被转卖掉的事——果然,他就稍微松了点口,说他考虑下,另外要问问他爱人的意见,等节后再给我答复,总算是没有明确拒绝。”雷娜耸耸肩,好像很无辜,“谁想到这回好不容易当面碰上面了,他却半点都不想提那件事,一直心不在焉、兴趣缺缺的样子。我当然很恼火了。”
“要是我突然知道了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枕边人其实是个花心大萝卜,背着我在外面搞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我肯定也没心情理会别的,只想先把这人解决掉了再说。”索莱尔摇摇头,“说起来,尼伊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逢场作戏玩闹一下也就算了,难得见他对谁动真心。结果才动一次真感情,又一脚踩进了个深坑?当年他受一次情伤,对那人一直念念不忘,失魂落魄自我放逐一样跑去非洲呆了三年,突然有天想通了才回来的。那中间我去看过他一次,发现他在那边天天漫无目的地闲逛发呆,要不就是通宵喝闷酒,要不就是跑出去和当地人搞些玩命的打猎探险活动,时不时风餐露宿的,甚至有时候靠在酒吧里替过路的三流乐队伴奏赚生活费,混得都没个人样,一点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这回呢?我还真是怕他又想不开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发起疯来的尼伊,别说你我了,除了他自己,估计谁也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