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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乔时为赶在消息传回家中前,回到了家。
祖母还喊他小解元。
他暂时顾不上解释,也顾不上复盘今日之事,即便心中还有很多疑惑——譬如高维桢为何会出现在贴卷之列,庆安伯府为何一直不出现,诸如此类。
乔时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黄御史的架势,是要把事闹大。这很正常,事情越大,他的功绩越大,官家越有理由处置世族。
官家与世家暗斗,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这一回,庆安伯府冒出来,等于官家得了先机。
世族的棋退了一步,官家便会吃紧一步。
乔时为打开小盒,里头摆着一张泛黄的旧纸,数年前所写的“誊卷之策”他还留着。
这一回,锅已经盖在了世族头上,是个建言献策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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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亥时,本应夜阑人静时,京中马车奔波。
垂拱殿的宫人一夜未眠,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大殿两侧的茶水添了一轮又一轮。
三司六部九寺五监的紧要官员,皆被官家传唤入宫,连夜廷议。
赵子泽时任礼部侍郎,自然也在列。
黄齐当庭禀明案情后,官家先是淡淡问了一句:“王相,你如何看?”
宰相王茂然揣着两大宽袖,装糊涂道:“回陛下,三槐堂今年有不少后辈下场参试,为保公允,老臣不敢过问,遂知之甚少……”
“官居宰相,岂能知之甚少?”官家令道,“今夜便辛苦王相亲自主持廷议罢。”
官家御座上看热闹,宰相从中和稀泥,注定今夜双方咬得很凶。
世族试图大事化小,想要一事论一事,一口咬定只是庆安伯一家所为,把四十八名给回高维桢,此事便了了。
以黄齐为首的御史台并不买账,黄齐道:“看到的只有第四十八名,还有没看到的呢?抓到的只是这一回,还有上一回,年复一年多少回呢?一个烂桃坏满筐,不翻到底,不知烂了多少。”见软让步不可行,世族连番攻讦黄齐,道:“此事归根结底,是主考官之错,主考官若是足够仔细、足够谨慎,岂会出现如此纰漏?黄御史犯了错不认错,还想拿此事邀功请赏,何其可笑……若是如此,往后奉命主考者,私底下动些手脚、出些纰漏,便个个都回朝邀功好了,谁还认真做事?”
此话气得黄齐面目狰狞,他驳道:“科考有纰漏,一届复一届,指不定有多少无才无德之人混入了这廷上……何大人如此维护不法者,莫非自己就是钻空子入朝的?不想严查案情,趁此时堵住空子,何大人是想给家中六个儿子留后路吗?”
正当两方吵得难舍难分,又精疲力竭之时,赵子泽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找准时机上前,道:“皇上,国子监太学生愿献良策。”
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皆是一怔——今晚竟还有别的话题?
对方的步步攻讦,已叫他们应接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思索其他的。
皇帝打盹醒来,正要找些事做,便挥了挥手道:“呈。”
看着那张纸一步步呈到皇帝手里,却不知里头写了什么,双方默契地收了口,暂且不互咬。
官家姿势由斜躺改作正坐,很快想明白了当中玄机,颔首道:“确实是良策。”
他看了一眼殿外,东边已微微泛青。
“时辰不早了,诸位爱卿所议,朕都……都听了……大半。这样罢,庆安伯府作弊一案,由六察司接手,一查到底,不论身份高低,但有犯作者,一律刑处。”
“开封府解试、国子监解试,事关朝廷选才,不得不慎重。趁着太学献良策,朕以为十分可行,便以此策再试秋闱,以表公允……此事由礼部来办。”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官家问道,立马又道,“退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