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俞明烨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墓园遇见你的那次?”当然记得,要不是那一次,霍言可能还没办法发现俞明烨就是害他被迫的元凶——虽然发现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用,最后他还是没有抵抗力地开始和俞明烨约会了,但那次同乘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其实那天我是带着点脾气去墓园的,”俞明烨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眼里隐约有点笑意,“家里有人在奶奶面前嚼舌根,我被叫回去催婚,很不耐烦地搪塞过去就离开了,然后突发奇想去墓园想看看母亲。”霍言眨了眨眼,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打断,让他继续往下说。“然后我在那里遇见了你——如果说之前只是有些好感,在墓园的那一次,我确实开始对你感兴趣了。”“为什么?”“明明很不容易才找到地方来祭拜,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为了掩饰还向我撒谎。”俞明烨对上他被揭穿后有些慌乱的眼神,忍不住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母亲被葬在哪里,其实只有受邀参加葬礼的人能泄露,事后一问就知道是谁告诉你的。”霍言哑然,想了想,能告诉他燕虹的下葬地点,那位同学多半也会在俞明烨的追问下毫不犹豫地把他卖掉。“那时我在想,总该找个不那么合家里人口味的小朋友谈谈恋爱,放松一下,又能气气他们——你就这么出现了,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霍言说。“是,”俞明烨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评价,又道,“但不比某些小朋友,说了一个谎,还要用很多个谎来修修补补,明明不是什么好事,说谎的模样却可爱又让人心动。”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霍言在说谎,燕虹生前最喜欢的学生,又怎么可能只是没课的时候随意打听一句来看她。种种蛛丝马迹都在告诉俞明烨眼前的男孩子在说谎,他却没有一点要揭穿的意思,反而借着越来越大的雨势提出送对方一程,想要更进一步的接触。虽然霍言半路就跑了,可他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至少挑明了自己的意图,也没有招惹对方讨厌。对此霍言也有话要说,却底气不足,好容易才憋出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来:“……我没想骗你。”他那时接连失去两个重要的人,跟谁都不想过多接触,又突然遇见俞明烨,心慌意乱之下应接不暇,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可对方提出要送他一程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不知该说是信息素作祟,还是他砰砰跳的心出卖了自己,实在是很没有骨气。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俞明烨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柔声哄道:“是,我知道。”霍言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莫名让人安心。明明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他却也不想动弹了,就这么趴在俞明烨身上,听他继续往下说。“那时我在想,为什么不放肆一次,就循着这点好感去追求你呢?就当作是给自己放个假,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起初他想要的仅仅是一段恋爱,所以即使以为霍言是个beta也没有多说,甚至觉得这是件好事。可后来霍言给了他更多,他便越发不知餍足,想要一步步把对方彻底留在自己身边,最后也确实付诸行动,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具现化了。他成功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从一而终,没有松手。“我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一次尝试。”俞明烨说。车里的灯不知被他们谁碰了一下,突然暗了下去。霍言看见窗外的光影投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晦暗的光线间唯有一双眼睛格外亮,俞明烨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擦了擦他的眼角,语带笑意道:“怎么了?哭鼻子可不像你的作风。”他的小朋友总是口是心非,像只外面带刺内里柔软的小刺猬,明明心软得不行,嘴上却总说出相反的话。他善于察觉旁人的真实想法,于是发现了这个说谎的小坏蛋,想要由着自己的心动去行动,仅此一次。霍言抓住他的手,瓮声瓮气道:“谁哭了,我没有。”他确实没有,只是眼睛红了,说话也带着哭腔,像只抽抽噎噎的小动物,被俞明烨抱着便不愿意走了,趴在他身上逞强似的说了两句,最后还是掉了眼泪。“好了,”俞明烨轻轻地拍他的背,“这就哭了,那我还要继续告白怎么办?”“……不许再说了。”已经被弄哭的霍言企图强行中止话题,但没能成功。“最后一句,”俞明烨承诺道,然后说,“谢谢你,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