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想来,爷爷多半是早就打算放弃俞秋月的。”俞明烨道,“即使严亦航是入赘,到后来也算是在家里站稳了脚跟,但还是说丢就丢了,那艘船上三十余人,几乎全是他的部下,船一炸,统统给他陪了葬。”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异样,语气却多少有点兔死狐悲的意思——俞秋月被放弃,和她在同一艘船上的严亦航死了,他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假装有多难过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毕竟原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说到底,大家族争权夺利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可言,即使严亦航死了他再去踩上一脚,也没人会说他半句不是。只是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俞明烨也不例外。但他当时不是话事人,没有对这些提出质疑的资格,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敏感的时刻揽祸上身,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我只知道他中弹送院的消息。”霍言靠着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时唐闻生病了,我觉得他不应该病得那么重,所以去找了新闻看。”终身标记后alpha和oga性命相连,一方死亡另一方的性命也会随之衰败。唐闻那时身体虚弱,严亦航的死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霍言明明知道是为什么,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束手无策。他厌恶这样的关系,两个无法在一起的人性命相连,和强迫中奖没有任何区别。至于严亦航送院后是死是活,原本并不在霍言关心的范围内,事后再有空去想他时,已经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出现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上了。当时他因为唐闻的死低落了很久,实在没有心情去顾及,现在想起来,多半也有俞家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因素在。想通这一点后,霍言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木木地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恨的,听说对方被当作弃卒随手处理又多少有些难过——这些他还不能对俞明烨说,毕竟按俞明烨的说法,无论严亦航还是俞秋月,某种程度上都是他掌权路上的绊脚石。他感激俞明烨能告诉他这些,也没有立场对俞家的做法作任何评价,最后什么也没说,决定当作没有听过。“他入院时我不在国内,不清楚具体情况。”俞明烨道,“如果你想听,我找人去问。”霍言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摇摇头:“不用了。”他往后仰头靠进俞明烨怀里,脸颊蹭过后者衣襟上凉凉的金属纽扣,又接着往下,直接仰面躺到了俞明烨的腿上。沙发本来就不大,容纳他们两人已经有一点勉强,霍言再这么一躺,几乎连腿都没地方放了,只能伸到地上去。但他不在乎两个人挤在一起,蜷成一团也要躺在俞明烨身上,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大有一副要就这么午睡的模样。“困了?”俞明烨问他。霍言动也不动,小声说:“想事情。”俞明烨便不打扰他了,一边轻轻用手指替他梳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简单处理积压的工作。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体温比发情期的霍言稍微低一点点,按摩头皮的力度恰到好处,霍言被他按得昏昏欲睡,忍不住翻了个身,睁眼去看俞明烨。俞明烨低头和他对视:“想好了?”“没有。”霍言老实道,“我以前没想过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他来说,即使对严亦航这张脸有印象,也不代表他愿意就这么接受对方是他另一个父亲的事实。何况现在只是俞秋月单方面的说法,他既没有看到亲子鉴定,也没有得到过唐闻的亲口承认——唐闻从来没有正面承认他是严亦航的儿子,霍言也不打算认这个父亲,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他实在不想去翻旧账了。因为严亦航和俞家这层关系,连带着他和俞明烨之间也变得有一点尴尬。但靠着俞明烨实在太舒服了,霍言什么也不想做,懒洋洋地躺在他腿上晒太阳,任俞明烨动他头发摸他耳朵,都像猫一样眯着眼不动弹。“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俞明烨说,“血缘是每个人唯一无法改变的东西,你要去考虑的是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而不是被与你无关的过去束缚,做与自己意愿相悖的事。”他很少这样说话,讲大道理的模样像个老师,声音又好听,霍言听着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俞老师。”俞明烨挑了挑眉。“我比你年长这么多,被喊一声老师也不为过。”“……美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