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张辟疆挥退了服侍的人,只在书桌上留了一盏灯,在这有些昏暗的灯光中,静坐在父亲张军龙的书桌后。
他双眼向周围扫去,目之所及是他父亲看到一半的书,在书中留下的批註,还有桌上写到一半的小诗。
从他记事开始,在这间书房里被父亲教导的就是他们张家是为了镇守边关而生,他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也一直奉行着这一点。
生为张家子,守卫边关就是他的天职,击溃草原王庭,换来边关百姓的安寧,这就是他们张家几代人的目標。
在厉王殿下来到边关,打到草原人的龙城,打得他们没了胆气,不敢再来犯的时候,他本以为这一天终於要到了。
可是现在,一直教导他要守卫边关,不忘和草原人之间是死敌的父亲却违背了他的信念,甚至已经秘密带着兵马前往主城。
先前消散的迷茫跟苦闷在这一刻捲土重来。
张辟疆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做,可事实摆在面前‐‐那些骸骨,那些帐目,都又叫他不得不承认。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更不知道他选择和草原人站到一边,究竟是被人蛊惑,还是出於他的本心。
而不管是哪一种,於张辟疆而言都是一件不愿接受的事。
从回来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时间仿佛在昏暗的烛火中都失去了概念,直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的目光才动了动,看向门口,见到妻子推门进来。
张少夫人看到坐在桌案后的丈夫,並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灯笼交给身后的侍女,然后迈步进来:&ldo;下人们说在其他地方都没见你,我就猜到你应该是在这里。
来到桌案前,她停下了脚步,有些忧心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轻声道,&ldo;厉王殿下他们就要来了。
贵客将至,身为主人他要出去相迎,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张辟疆依然没动,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张少夫人来到了他身旁,伸手覆住了他手背。
妻子掌心的温度传来,张辟疆听她的声音响起,在昏暗的烛光里轻轻地道,&ldo;不管发生什么,夫妻一体,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张辟疆的手指动了动,这句话仿佛给他注入了力量,让他又有了起身的力气。
他的家族里不止有追随父亲的人,也有像妻子这样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
他可以为父亲的选择而痛苦消沉,却不能让妻子也因为他所做的事而受牵连。
&ldo;好。
他反手握住了张少夫人的手,从桌案后慢慢起了身,&ldo;我们这就去等殿下吧。
这一次再来到将军府,跟上一次不一样了,陈松意不需要再以游天身边的药童为假象来掩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