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堂抬眸睨了他一眼,伸手一把将锦帛收到手中。
萧烁无聊的撇了撇嘴,这位仁兄哪点都好,就是这表里不一的样子着实让人无语,井堂在外人面前越是清风霁月,背地里就越是心狠阴鸷。
也不知道这一天到晚装得累不累,“大少爷,记得看完销毁。”
井堂根本不理睬他的废话,打开锦帛借着案上的烛光一目十行就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只见他沉吟片刻,看着跳动的烛火默默将手中的锦帛销毁,炙热的火焰发出明艳的光晕,将一切阴私黑暗全都隐藏在热烈的火光里。
“这井昊还真是宝刀不老,一出手就想着一箭三雕。”
井堂随手将未燃尽的锦帛丢进一个空茶盏里,看着它一点点变为灰烬不复存在。
萧烁抿了口茶,别看他没有问锦帛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十之八九他也能猜出大概,无非是摘了李子又要桃子,人心不足蛇吞象,真不知道是该羡慕他井昊的雄心壮志,还是该佩服他有一副好胃口了。
“这老家伙前脚刚卖了女儿,后脚就想剑指群雄,你说,他是不是色令智昏。”
井堂却不以为意,这井昊的心思他一早就猜透了,得陇望蜀,就真不怕噎死。井堂心里嗤笑,这样的君主要是没有一众老臣忠心效命,别说是逐鹿群雄,就是稳定朝政都是个问题,狡诈多疑,心思肮脏,手段残忍,这样的人怎配为君?
“俗话说,荣华富贵温柔乡,他都占全了,这样的人从出生就是好命,无需争抢最好的一切就能尽在掌间,你说,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事呢?”
不知为何,萧烁却在井堂的话里听出几分酸溜溜的意思,难不成他还羡慕井昊?那个老匹夫有什么好羡慕的。
于是这么想着也这样说了出来,谁知井堂却嫌弃的哼笑了一声,淡淡说了句,“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成了那老匹夫的近臣当然气势凛人,人家连宝贝女儿都放心交给你带去王都,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萧烁单手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凑近井堂,谁料井堂冷冷的与他对视一瞬,迅雷不及掩耳就将他的手从桌上打落,冰冷的眼神里尽是警告,“我是出去公办,你少搬弄是非。”只不过井堂伏在膝头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显然此时心里并不像面上那么平静,反倒显得那份平静有些欲盖弥彰了。
这要是一般人见到他这副样子早就被吓得呆若木鸡了,可是萧烁是谁,哪能被他这轻轻一瞥吓唬住,不过他倒是真好奇,这不动如山的井堂居然会为这些细节跟自己解释,有点不正常,要知道这人不苟言笑可是出了名的,现在竟然跟自己解释,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这次陪着那位公主去王都,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提到此处井堂眼眸里的异样也消退了去,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杯盏的侧壁,“大体顺利,但还是有不少人观望,只可惜这次不能在王都停留太久,不然结果还要理想。”
井堂转而神情松弛一瞬,“不过总之这次也算收获颇丰,至少按着原定的轨迹前进。”
“想不到,你幼时交好的小公主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这次要不是少女怀春,想要亲眼见见大商的太子殿下,你又怎么能找到去王都最合理的借口。”
“要说还是那老匹夫关心则乱,光想着让你保护他的掌上明珠了,也不顾着大材小用,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井堂嗤笑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好整以暇的看着萧烁,“多日不见,你怎的这般粗鄙了?果不其然那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藏污纳垢,就是好人也得变了色。”
“切,你少在这说大话,小爷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萧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哦~这么说来这几个月你在宫中还委屈你了不成?那芙蓉怎么说?”
萧烁闻言差点从地上惊得跳起来,像是屁股底下长了钉子,漂亮的眸子里尽是惊慌,这样子让人不去多想都难。
“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千万别让我知道,看小爷我不扒了他的皮!”
井堂原本并不在意,方才说的话不过也有开玩笑的成分,只是没想到,这萧烁反应这么大,看来里面的事不简单。
“我说什么了,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心虚了?”
“笑话,我,我心虚什么,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被人白白玷污。”
萧烁说的结结巴巴,刚想要挺起胸脯趾高气扬,可是一对上井堂洞若观火的眼神,瞬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也没了挣扎的欲望,“其实这事也不怨我,顶多就是多管闲事,顺便让人给讹上了。”
井堂冷哼一声,眼神戏谑,显然不信他的话,“那你可真是善良,路边有卖身葬父的你都不见得能看见,合着是不够刺激,这不龙潭虎穴你就敢闯了?说到底不还是见色起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行了行了,祖宗,在下一介武夫说不过您这大才子行吧。不过,有一点,不管你信不信,那些都是谣言,你千万别当真,行不。”
井堂本就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要他不影响自己的计划,多余的事他是不会在意的,只是这家伙真能做到不乱于心?
“萧烁,宫里的水很深,你千万别小看宫闱里小女子的计谋,武将打仗用的是刀剑,可是后宫用的却是脑子。”
“再说女人的弯弯绕一点也不比你和敌人交战用的诡计少,甚至她们算计起人来要比男人更厉害。”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的事,好自掂量。”
这还是萧烁第一次听井堂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还有一种长辈谆谆教导的感觉,这家伙出去一趟该不是中邪了吧?!
不过萧烁虽然心里这样埋汰井堂,但是听他这样说,心里还是感觉暖洋洋的,就像是长兄总爱在阿弟面前不厌其烦的叨叨,琐碎却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