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瞻只得怅然而笑,她这个主意,在幼年前就十分坚定。到了今天,一步步地朝着她自拟的目标走去,怎么还能半途而废?
纵然是清华名声,对于她来说,也从不曾瞧在眼中。
看着眼前眼如秋水的少女,他自我安慰地想,幸好她也不曾疏忽了功课。
“不过,你倒是冤枉了炳乾。”他重提话题。
“哦?”苏一一迷惑。魏尔瞻一向是站在她这边的,虽然有时候顽皮得让他头疼,但是不管是说和做,她都感觉得出,他是护着她的。这一点,让她觉得心暖。
“这座假山并没有费多少银子,是别人那里连锅端过来的。若真论起来,还是他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诚如你所说,用这个石头建假山,那是暴殄天物了些。”
苏一一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知道,论起败家,没人及得上我。”
魏尔瞻哑然失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苏一一洋洋得意,“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认准了目标就会永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其实,就算是撞了南墙,我也只会拿着铁锤锤出一个门洞来,还是不会回头的。”
魏尔瞻无奈地摇头:“明明看着是最柔顺的样子,却偏偏倔强得谁也劝不听。”
晨曦里,苏一一的五官细致而优雅,脸庞线条柔美,怎么看都应该是恭顺温柔的性子。可偏偏认准了的事,谁劝都没有用。若是施压,那阳奉阴违的一套,也玩得溜儿转。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她早已经把该办的都给办了。
到如今,以一一制药的规模,也早已是尾大不掉。
苏一一幽幽叹息:“若是没有了理想,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为什么……其实,不管是什么目标,只要有了它,就会觉得生命的意义。”
魏尔瞻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劝不动你,当年你那么小,就已经坚持己见。到如今,我还能劝你什么呢?”
“不劝我就好,我现在都成地下工作者了,根本不敢让伯父知道。要不然的话,别说是我,连我爹爹和娘,都逃不了他的一顿数落。”
“哦?”魏尔瞻似笑非笑,“一一制药这么大的阵仗,以苏尚书的人脉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只是他侄女,无论如何,该管教的还是你那对父母。”
“那可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我那老娘原本就是商人之女,看到我的经商天份,只有高兴的,哪有不乐意?就算是我父亲,虽是读书出身,但最落魄之时,苏家人没一个伸出援手,却还是我那商人舅舅赤诚相待,他对商人也没有什么恶感的。”
“那倒也是。若你是个男子,倒还介意官声。你既仅是个女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一一“扑嗤”一笑:“所以啊,我父亲和母亲便不曾上京来,就知道一到京城,便没了我这逍遥日子可过。说来,我这爹娘,还是真心疼我的。”
“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子女?到你自己当了爹娘,恐怕才真的明白了。”魏尔瞻叹息了一声。
“难道你已经作了爹爹?”苏一一故意装作吃惊的模样。
“伶牙利齿……”魏尔瞻屈起指,想必是要给她一个毛栗子的。可是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如今,她也不再是个小女孩子了。听说京城两个世家公子,还同一日上门提了亲呢!虽说后来苏庆正堪堪要上京时,因偶感了风寒便借机推掉,可未必人家就死了心。
“在先生的教导下,想不伶俐些也不成啊!”苏一一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走吧,去用早餐。”魏尔瞻失笑,伸出手来,又紧接着缩了回去。
骤遇强人
苏一一却仿佛毫无所觉,在他缩进袖口之前,就握住了他的手:“好啊,我也真觉得有些饿了,不知道今天的早餐都有些什么。”
魏尔瞻取笑:“自然是比你在国子监丰盛。”
“那是自然,我常是一碗薄粥,两个玉米饼子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苏一一故意说得委委屈屈。
“吃得这样差吗?”魏尔瞻顿时凝神睇她。
“差么?不差了罢,我小时候有玉米饼子吃,就觉得开心了。”苏一一轻笑道,“再说,小青的手巧,还会变着花样儿给我准备小菜。大多是园子里自种的蔬菜,偶尔也会切几块腊肉薰鱼什么的,只不过我不爱吃那些烟薰咸腊的东西,所以小青还埋怨我挑嘴儿呢!”
“早餐倒还是丰盛的好,不过腌腊的东西,从养生之道上来讲,还是少吃的好。”魏尔瞻看着她削尖的下巴,有些怜惜。
其实,她之所以瘦成这样,倒并非是国子监的伙食原因,而是这一趟塞外风餐露宿给整的。况且,回来之后,又被许子敏压得整日介的做功课,能胖起来才怪呢!
“嗯,我本来也不爱吃那些个东西。”苏一一耸了耸肩。
“带一筐鸡蛋回去,早上煮两个吃,即熬饥,又有营养。”魏尔瞻想了想,又道,“你也尽可以买通国子监采办厨食的,每日里花几个铜子去购两块新鲜的猪肉鸡鸭,不就成了么?”
“太麻烦了,再说万一被人知道了也不妥。”苏一一摇头,“多一事啊,不如少一事。再说,满打满算,也就半年时间了,不值当。”
魏尔瞻默然。
一园的厨子很用心,光是点心就有好几种。枣泥软糕、红枫饼、水晶团子、蒸饺、油煎的馄饨……
“这个厨子是从哪里请来的?”苏一一每样尝了一遍,展颜赞好,立刻又关心大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