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的丫鬟就见老爷迈着小方步,哼着小曲儿,笑眯眯的进了门,就知他今日心情极好。忙去通知了谭氏讨好。
谭氏一笑,跟来走动的娘家嫂子齐氏道,“那一会儿嫂子自己跟我们老爷说一声,断无不允的。”
谭齐氏听得忙忙点头。
要说谭家不算高门大户,但自从出了位平国公夫人之后,水涨船高的也靠近中流了。谭夫人是谭家大伯的长女,可惜父亲已经亡故,兄弟也都凋零,反倒是谭氏父兄沾了不少光,皆谋得不错的差事。从前,只有谭氏求回娘家要好处的份,可今日嫂子齐氏来探她,却是有事要求到他们府上。
“也不算是什么正经大事,就是听说大公子和状元郎交好,想请他去帮忙求一张画儿,年下好给我娘家老子祝寿。当然,我们也不敢求跟镇远侯府那样精致东西,让状元郎随便画一张就好,或是没空,提几个字也行。”
欧阳锦一听,顿时得意了。
齐氏娘家的老爹可是司农监下的寺丞,知道管什么么?管全国粮仓耕种,并官员发送俸禄之事,不仅官比他大上两级,还实在是个肥差。
从前欧阳锦找机会跟人家套近乎都套不上,眼下却要求到他的头上来,那他还不好生摆下谱?
那齐氏乖觉,见他神色顿时将那不要钱的奉承话整筐整筐的往外倒,欧阳锦给奉承得欢喜不已,脱口就应承下来了,“这有何难?去把大少爷请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是!”
听他应下,齐氏喜不自胜,忙忙道谢,欧阳锦又有些暗悔,啥好处没要到,怎么就答应了?
直到齐氏会意的表示,必将重谢,欧阳锦心里才算好过点。正准备再把大儿子的老师也拿出来显摆显摆,忽地就听下人们报,“大少爷那儿来人了。”
“哟,我们父子这可是心有灵犀啊!”欧阳锦话音未落,却见谭氏派过去的一个小管事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咱们大少爷被烫成重伤了!”
什么?欧阳锦霍地站起,“烫到什么地方了?可有伤及脸面?”
那样一个标致的儿子,可不能毁容啊!毁了容就没了色相,又不能当官,那还能有什么用?
“就是烫到脸了,还伤得很不轻呢!”
欧阳锦一屁股坐下,满脑子只想着,完了完了,毁容了,破相了,这个儿子算是彻底没用了!
还是谭氏本着一份慈善之心,多问了句,“怎么好好的就烫了?请了大夫没?还能治么?”
对啊,还有大夫!欧阳锦又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甭管花多少钱,给他治!”只要治得好,迟早还是会赚回来的!
管事苦着脸道,“请了大夫,说是命能保住,但要是不想留疤,就得去请御医,沐姐儿已经去想办法了。”
什么?欧阳锦又一屁股坐下了。请御医?这怎么可能嘛!就算是去请了苏澄,也未必能求到御医来给欧阳康诊治,这个儿子。还是废了。
齐氏眼下还有求于人,觉得也应该表下关心。便问道,“听说那城西的吴大夫还挺厉害的,要不把他请来看下吧?”
吴大夫是厉害,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吴一刀。一个说他下刀利落,治疗各种外伤都很拿手,再一个是他的诊金奇贵,寻常人断不敢去寻他。
欧阳锦心中飞快打着算盘。要不要破笔财请他来给儿子看看?可要是花了钱也治不好怎么办?这钱不是白打水漂了?忽地,他想起了一事,“到底是哪个混蛋烫的他?咱们找他去!”
冤有头,债有主,让这个行凶伤人者来赔钱!就凭他儿子那长相,不赔个千两银子绝不能跟他罢休!
可管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彻底傻眼了。
“是瑞安县主伤的大少爷!就在大街上拿开水烫的!”
什么?
这下连谭氏和齐氏也齐齐坐不住了,瑞安县主那可是她们家的仰仗,谭夫人的女儿,不管这女儿是不是亲生的。总算是她们家亲戚,如果欧阳锦要去找她,那岂不是找平国公府,找谭夫人的麻烦?
那管事跟欧阳康相处的时间不短,对这位虽然严厉,但心地和善的大少爷还是极有好感,见有欧阳锦之前那话,便道,“老爷,要不您去求求平国公吧,他们家兴许还能请来御医救救大少爷,否则大少爷这年纪轻轻的,将来可怎么办?”
管事说着,都忍不住抬袖抹起了眼泪。那么好的大少爷,那么好的一张脸,怎么就无端端给人这样毁了呢?
房间奇异的静默了片刻,忽地欧阳锦三度站了起来,却是劈手打了这管事一耳光,“混帐!老爷做事还用你来教吗?都是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没有服侍好大少爷,还有脸回来哭?给我滚出去!”
他抬起一脚,将这管事踹翻在地,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齐氏看得担心不已,“妹夫不会是……”一时冲动去找平国公府的麻烦吧?
可谭氏却是更了解自己丈夫的,示意她稍安勿动。
果然,很快就听下人回报,“老爷回书房了。”
齐氏松了口气,却也觉得不好意思多呆,只是提点了谭氏一句,“那画儿事小,要不要都无所谓,可平国公府却是万万不可去找麻烦的。都是亲戚,可不能这么不给人家脸面。回头我跟那边姑奶奶说说,给你们大少爷多送些银子也就算了。”
谭氏听得心里怪不好受的,给几两银子就让人白吃这个亏,换你家孩子,你干不干?
她当然没那么喜欢欧阳康,可这些时在欧阳庄的影响下,她对欧阳康的敌意却是少多了。况且人家自己争气啊,除了一份月钱,什么都不要她操心。上回摆酒,还给她送来那样一桌上好席面撑面子。说实话,谭氏也想跟欧阳康好好相处,虽说做不到多么贴心,但起码你敬我一尺,我也还你一尺,互不吃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