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伸手去接,可阿绮却瞧着她轻哼一声,“不敢。万一到时又传出什么话来,可不又劳你担责么?”
兰姑手上端了个空,本自尴尬,再听她这番讥讽,面孔一下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阿绮似又有些不忍,再看她一眼,却还是加快脚步走了。
兰姑咬了咬唇,正待回房。忽地后头有人把她叫住,是院子分管来的管事妈妈,兰姑只得把脚站住。
那妈妈道,“兰姑,有件事我早想提点你了,可想着你也是服侍大少爷的老人了。必然知道进退,可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呢?”
兰姑愣了。“我有什么地方不规矩了?”
那婆子不阴不阳的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这个人就不规矩呀。”
“你!”兰姑气得手脚冰凉,眼泪都快出来了。
只听那婆子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这名字难道不是犯了咱们大小姐的名讳?你要是个懂规矩的,早就知道要改过来了。怎么来府这些天也不提?这还有没有规矩?”
兰姑不想哭,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可我这名字是太太取的……”
“太太怎么会跟你起跟大小姐一样的名儿?”那婆子故作听不懂,“后面还加个姑字。带着辈份,怎么,你是想做大小姐的姑姑,老爷的姐妹不成?”
这明明,明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兰姑很想勇敢一回,象欧阳康希望的那样。去跟人吵,跟人争。却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浑身颤抖着,竟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婆子故作好心的又道,“算了,瞧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也不难为你,赶紧去跟大少爷说一声。把名儿改了吧,省得让主子问起来,你自己反倒没脸。”
婆子走了,兰姑胸脯剧烈起伏了好一时,才终于能动。可她能动了又怎样?只能冲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哭。
而窗外,不知哪几个促狭的丫头,还在嚼舌根。
“有些人呀,真是脸皮厚。自己愿意做老姑娘,还非得赖上主子,不过仗着几分旧日的情份,难道真要把她当作主子太太一样供起来么?”
“就是!也没见她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成天摆什么臭架子?要说忠心,谁又没有呢?”
“眼皮子又浅,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屋里划拉,还打着主子的旗号,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存了私心?”
“你我虽然没读过书,好歹还知道做人要讲义气。可有些人出了事却只会往旁人身上推,幸好咱们离得远,说不定也要给牵连上!”
听着这样明目张胆含沙射影的话,兰姑更加羞得无地自容了,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一番好心,却弄得欧阳康也怪罪,沐姐儿也得罪了,下人们更是结起伙来的欺负她。
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
※
次日一早,欧阳康跟着念福去看房子了。
蒋伢记又带了个人来,说是姓孔,也是个伢记。长得还算老成,话也不多。直接带着欧阳康和念福先去看了套价值七百两的房子,就一明两暗三间房,房间还算干净,位置也算可以,据说那家是急着出手,才如此便宜。可二人一看周边乌烟瘴气的环境,立时就摇了头。
再带他们去了一处名为里仁坊的巷子,倒是有一处不错的小宅。小小巧巧三进院子,布局合理,窗明几净。
尤为难得的是,主屋里还带个面积不小的阁楼。采光极好,又宽敞又明净,布置成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书房的模样,还带着整整一面墙的书柜,窗户外面就是个郁郁葱葱的的小花园。
欧阳康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多少钱?”
孔伢记道,“这套房子相中的人不少,但要价也贵,所以一直没脱手。若公子果然想要,我去说说,看看三千两能不能说下来。”
这么贵?欧阳康有些肉疼,念福也想杀杀价,“那这旁边住的是什么人?”
孔伢记道,“左边是工部侍郎家,右边是京兆府户曹参军家。”
欧阳康一听就惊着了,这些都是朝廷大员啊,怎么会住这种地方?
倒是念福,这些天看了不少的房市,有些了解了,低声告诉他,“这还不算什么,我租房时在和尚庙也遇着一位大人呢!”
孔伢记老实道,“在京城,也不是每个大人都能买得起、租得起好房子的。许多大人原本家境平平,妻子若也没有丰厚嫁妆的话,就只能租些便宜的房子。比起大杂院来。庙里的僧舍还算是象样些的,所以租的人也最多。若是想住得好一些,又没有钱,就只能住到城郊去了。不过那样每天上朝光来回就得骑马跑上大半个时辰,实在辛苦。好些大人就干脆孤身住在衙门里,把妻儿安顿在城外。每逢休沐才回家一趟,着实不易。”
听他说得明白。欧阳康和念福心里也有些犹豫。他们又不要上朝,要不干脆住到城郊去?可那样做生意就不方便了啊。况且欧阳康觉得,城郊的治安未必好,念福又是个姑娘家,放在外头多不安心?
只听那孔伢记又道,“其实这几年因天下初定,京城的房价还不算贵,要是从前象这样一套房子,没有七八千两问都不要问。不过这也是笔不小的开销。二位不妨再回去考虑清楚,其实要是能忍,租房还是便宜些的。只不过公子要是住得太偏,日后结交了同窗好友,想赴个宴做个诗会什么的就不大便利了。所以我倒建议,不如就租到庙里去。虽敲钟打鼓的吵了些,到底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