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他的额上已急出汗来了。孩子的母亲更急,恨不得能替儿子去流血去死!
转头看她的相公,已经在船头给县主磕起了头,可饶是他磕得砰砰直响,很快额前青肿一片,也没有半点效果。
孩子的母亲快要绝望了。天!这真的是不给人活路吗?
“给我。”念福从欧阳康手中拿过匕首,只觉自己的心神是从未有过的集中。小小的匕首在她的手中很快泛起了暗红。尤其前面尖端更是象被火烧透一般,再削向粗硬的箭杆时,终于如刀切豆腐般切断了。
那母亲泪眼婆娑的根本没看清,看清的欧阳康还帮着遮掩着旁人的视线。
等那箭杆掉落,那母亲立即撕下自己的裙子给孩子包扎起来。可夏衫轻薄,光靠那点布条怎么够?
念福正想撕自己的裙子,欧阳康把刚买的字帖贡献出来了,毫不犹豫的分两半一扯,给那孩子前后肩一夹,再撕下衣袖缠上一圈。好歹总算是把血止住了。可船不能走,孩子又能撑多久?
那父亲几要泣血的苦苦哀求,“县主娘娘,求求您了!您要是想出气,捅小人一刀。可以么?可以么!”
在红衣县主还不肯发话时,一艘不大却速度极快的游艇划了上来,船头立着一位男子,丰姿出众,神态从容,“县主娘娘好雅兴,今日也出来游玩么?我这儿正好带了几件珠宝,县主可愿赏玩一二?”
错身而过之时,念福清楚的看见,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上京路上遇到的小凤哥。
他似乎也认出了念福,转过头来,冲他们这边微微点了点头,还挂着他千年不变的笑意。看着那抹笑意,那位孩子的母亲脸上也多生出几分希翼。
也不知这小凤哥到底是何人,总之当有下人上前跟那红衣县主低低做了介绍后,那县主竟然客气的笑一笑,让下人放下舢板,“久闻公子大名,请上来吧。”
小凤哥过去,和县主一起入了船舱。县主船上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走了。
只是大家游兴全无,全都不约而同的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船头跪立的男子几乎力竭的瘫软下去,而船主终于敢吩咐船工调头了。
回了码头,念福一直跟着那对夫妻带孩子去到药堂,等着大夫取出小孩体内的铁箭头,说可以保住性命,这才和欧阳康相视一眼,安心离去。
“十两银子,没了。”欧阳康抖抖身上染了血还撕破的衫子,“这副样子,可怎么回家?”
念福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象是突然给割断般,一下子松了,却又有些后怕,“今天真是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一身衣裳吧,反正也是你家的钱,不用还了。”
“不,给谁了就是谁的钱。”欧阳大少一本正经的道,“再说,你也不该谢我,要谢应该谢谢护国寺的清净大师,要不是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推我一把,我怎么知道扑出来救你?实话说,那时我自己都觉得脑子完全是懵的,好象给谁推了一把似的,这才冲了出来。有什么失礼之处,你可别怪我啊!”
当然不怪!念福给他这番说辞忽悠得胆战心惊,没留意欧阳大少眼中的一抹狡黠,赶紧双手合十,诚心望着虚空拜了几拜。
再想想今日这一摔,难道就是自己企图还价的报应?不过幸好当时没还成,否则这要是大师的保佑再打个折扣,那可说不好伤的是谁了。
念福决定了,“赶紧的,咱们拿银票去兑了银子。一会儿再去买两本字帖,再给菩萨好生磕几个头。”
欧阳大少微微皱眉,颇有几分心虚,“一本就够了吧?你又不识字,买了干嘛?”
念福很认真的告诉他,“保家宅平安啊,我还要带回家去供奉起来!你也是,以后可得小心敬着点。”
欧阳大少暗自撇了撇嘴,有些心疼。
二十两啊!
恩仇
平国公府。
红衣县主欢欢喜喜的回来,见了管家迎上,就不客气的吩咐,“我今日买了两件首饰,不贵,也才花了八百两银子。你回头跟夫人说一声,把银子备好,会有人来取。”
管家什么也不问便恭声应下了,倒是有个丫鬟悄悄跟他说,“今天县主在外面惹了点事,差点闹出人命……”
管家听完却立时就抬手给了那丫头一记耳光,“差点,不就是还没有?既然没有,又有什么可说的?夫人早就说过,国公爷身子不好,什么烦心的事都不许跟他说。别以为夫人现在在西山,就以为管不了你们了。你们可都给我记住,谁要是敢让国公爷有一丁点不痛快了,夫人就能让他一辈子不痛快!记住没有?”
“记住了。”挨打的丫鬟含着眼泪,和一众下人们噤若寒蝉的应下。
躲在外头的红衣县主听见,得意非凡。
从前做乞丐,看人白眼,听人闲话的滋味她已经受够了。如今既有了这么个好爹,她就永永远远,再也不要受一丁点闲气,看一丁点眼色了!
谁叫她这么有福气,做了这个县主呢?那些还想瞧不起她,笑话她的人,就等着去死吧!
※
药堂里。
当孩子的救治终于结束,看小小的人儿服了药,脸上恢复了几分血气,沉沉睡去,那对小夫妻总算是想起要感激他们的恩人了。可此时再追出来找人,却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那丈夫捧着染血的字帖和半幅衣袖,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我们怎么如此大意,连恩公的姓名也忘了请教?这回头可怎么报答?”
妻子却道,“你不是擅画么?不如回头把二位恩公的相貌画出来,咱们日日对着,就不怕忘了。只是——”她忽地眸光一冷。取出那柄沾血的断箭,犹如被伤了小兽的凌厉雌兽,“相公,咱们记着人的恩,也不能忘了人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