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籍司除了字画书籍、笔墨纸砚,还管理几案。不知是尚仪为了照顾她还是因她来的时日短,十二娘从未被分配去管理几案。管理几案这是一项苦活,虽然有做粗活的太监帮着搬送,但是仓库里的灰尘、桌案清洗、运送等,难免要女官奔波参与。
这次宫宴的桌案布置又落到了魏掌籍的身上,但十二娘趁着自己轮休的时间,主动去帮忙,一连多天也未休息。
她说:“忙点累点怕什么,我就怕因我而让别人受累,到时候若被人说嘴或者排挤,就难受了。”
人人都有“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十二娘作为一个新女官,被上面的人明着暗着护着,若她再不识趣一些,很容易被基层的人排挤。她这些天主动卖力帮魏掌籍和秦女史,不管真心假意,至少得到了那两人的谢意。
待到宴席当天,大明宫紫宸殿中十分热闹。下午未时,宫妃、公主、皇子们就齐聚在此,观看宫妓的歌舞表演。
皇上、皇后时隔数日,终于再一次并坐在正殿之上,只是皇上下首的贺兰敏月身穿国色天香牡丹袍斜倚在皇上膝头,十分碍眼。
武后面容带笑的端坐在上首看表演,时不时还跟皇上及贺兰敏月说两句话,沉着无怒的样子让十二娘尤为佩服。
十二娘颇为感慨的站在侧殿门边看着正席上的三人,丁掌籍忽然走到她身后,说:“怎么?在想什么?”
十二娘摇摇头,说:“没想什么,只是看个热闹。”
丁掌籍不信,说:“你嘴巴一向很严,我从未听你闲话,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切莫被魏国夫人表面的风光给蒙骗了。她的体面都是皇后娘娘给的,若她真有本事,进宫数年怎不见她诞下一儿半女?皇后娘娘去年还生了六皇子呢!”
十二娘心中对丁掌籍顿时有了几分好感,两人无亲无故,她肯说这番大实话给十二娘听,已是不宜。何况她的立场跟十二娘相同,十二娘自然要接下这份好意。
“多谢丁掌籍指点,我一定谨记在心。”
丁掌籍颇有成就感的点点头,说:“你去侧殿坐着歇歇吧,我看你这几天来回于内务府库房和大明宫之间,够受累的。”
十二娘看也看够了,笑着退了下去。
侧殿里,十二娘看到了一个熟人,波罗球女官队的队长,宜华。在球队之外,宜华是尚服局司仗司的六品典仗。司仗司掌管羽舆仪卫之事,宜华正在布置待会儿歌舞表演结束之后,众贵主移步太液池赴宴的仪仗。
宜华一回身看到十二娘,搁下手上的事走近她说道:“之前听说你入宫了,一直想找你,但总是抽不出空,今日恰好见到了。”
十二娘行礼问道:“宜典仗找我有事?”
宜华点头,说:“是为波罗球的事,你那样好的技术,不进球队可惜了,来咱们队里吧。”
十二娘惯例用推辞太子妃的话推辞了宜华的好意,但宜华却不吃她这一套,说:“咱们队里的女官们,谁没自己的职务,都是这样过来的,到时候我帮你请个皇后娘娘的懿旨,让尚仪少给你排些班就是了,都是有先例的。”
她还有急事要忙,也不等十二娘说什么,匆忙说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转身便走了。
水深火热
十二娘不想进女官队打球,当初她打波罗球是被魏宜岚拉进队的,并非她热衷于此,可宜华强势而不由分说的态度,让她有些蒙了。
稍瞬,她幡然醒悟,她果然还是没把自己的位置放对,宫中岂是讲人权,讲个人意愿的地方?她是头些日子过的太被“尊重”,竟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她苦笑着随众人移步太液池,贺兰敏月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一套礼服,与皇上皇后并肩而行。
李治在中间走着,说道:“朕看那些舞姬的舞姿,比不上月儿半点,没甚么意思。”
贺兰敏月在旁娇羞的说:“谢谢皇上夸奖,皇上若喜欢看臣妾跳舞,臣妾今晚就跳给皇上看。”
武后在旁笑道:“太液池中初荷露角,景色怡人,敏月不如现在跳一支舞,作为开宴之令,岂不助兴?”
李治听了,点头说:“媚娘这个主意很好,今日月儿是寿星,就该万众瞩目。”
贺兰敏月稍作犹豫,但看李治这么好兴致,而她自己又喜欢出风头,欣然同意了。
到了太液池边的宴席,贺兰敏月与司乐司的女官说了些什么,女官就号令乐工们齐奏一曲欢歌,贺兰敏月随乐起舞,如翻飞的艳蝶,灵艳动人。
李治毫不吝啬的表露着他的欣赏和喜爱,击节而奏,兴致颇为高昂。
武后端坐在席位上,拿起一盏美酒,浅尝浅饮,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贺兰敏月跳到欢处,身上忽燃大火,满座尖叫声起,惊慌失措中,只见有人扑上前去,抱着贺兰敏月跳到了太液池中。
十二娘远远的看着,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贺兰敏月竟然自燃起火了!只是这个自燃真的是“自”燃?
宫女、女官、侍卫都围了上前,众人把贺兰敏月及扑救贺兰敏月的宫女从水中捞了出来。
李治满脸震惊,上前喝问道:“怎么回事?宣太医,快!”
贺兰敏月先被烧,身上衣服凌乱残缺,裸露出的皮肤上有灼伤的痕迹。后来又掉到池中呛了水,整个人怎一个狼狈了得!
她被宫女托着身子,吐了几口水之后,闭着眼睛失声哭起来,口中还嘤嘤的喊着“皇上……”
李治心痛不已,上前查看,却被武后一把抓住,说:“皇上不可,敏月身上无火自燃,太为奇怪,不知有什么毒物在身,还是等太医来查看之后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