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虽是在频频点头,但李世民的心,却仍揪在一起,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么……读了这么多的典故,该也是有所议论的吧?都……在议论些什么阿?”
果然,李渊的诘问并没有因此而休,反更加直接的单刀直入,令李世民怔然,更疲于招架,生怕说错了一个字,便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极点,压抑的空气,铺陈着整个文学馆,无比静寂……
李世民心思斗转,深眉间、亦是沟壑深幽,正自百转千回的默默思索,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的打乱了他结缠的心绪,使得一切峰回路转……
脚步声近,众人侧眼看去,来人正是无忧的侍女阴柔,她匆忙的跑进文学馆中,知礼的跪在地上,先向李渊及两位宠妃请了鲁莽之罪,再称了万岁,才转头望向了李世民,打破了许久、如死一般沉寂……
“王爷,您……您快去看看吧,王妃她……她又呕血了,一早上难过的厉害……”
“什么!”
李世民刚有缓解的心,再次抽紧,怎么会呢?这阵子无忧已经好得多了,虽仍呕吐的比一般孕妇厉害些,但却已不会呕血了,怎会如此突然的,又反复了呢?
李渊见李世民的身体,已微有颤动,那个丫头的话,显让他惊悚的毫无准备,他也向来知道,李世民和无忧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况且,无忧那个孩子,自己也喜欢,便纵做了皇帝,可也还是个父亲不是?再看看李世民似是祈求的急切目光,便任谁,也不会冷漠得不近人情……
于是,安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快去吧,朕也去看看,无忧这孩子的身体,可真让人放心不下!”
李渊说着,便也动了起来,李世民更是顾不得礼仪的夺步而去,那种自心而起的紧张慌乱,是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的,李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妃子,慢步跟在了后面……
正在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在前、众人疑窦丛生在后时,无忧却也是刚躺在床上,气都还没喘匀,理理丝发,便忙摘下挽髻的珠钗,没做犹豫、亦没做再思的在玉凝的手心上,划出了深深血红的一道,轻吟一声,疼痛顿漫心头……
第3卷掌心的痕迹
原来,无忧听说李渊临驾,本想待他们议事过后,再去向李渊请安,便在文学馆门侧等待着,却不想,正好听到了他们父子间的你问我答,她虽未能看到李世民的表情,可从他闪躲不及的口气中,却仍听出了应接不暇的慌乱,于是,才会让阴柔谎称自己呕血,希望能解他一时之围……
而李世民自不会想到这些,慌乱中更添了切切焦躁,无忧已怀孕三个多月,御医说过,若三个月后,还会出现呕血症状,便必须拿掉孩子才行!可这一点,无忧却还蒙在鼓里,真不知要如何向她开口……
“无忧……”
李世民脚步沉重,声音促急,呼吸也莫名混乱的没有条理,无忧手中红云流染的丝绢,顿灼痛他切急的双眼,似火燎般痛辣:“怎么……又呕血了呢?昨天还好好的不是?”
李世民坐在无忧床边,冷颤的的手,轻抚她额上细渗的汗珠,触手之处,潮湿凉冷,心中顿感慌乱:“怎么……怎么还在出虚汗呢?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无忧被划伤的手,深藏在被中,不敢露出分毫,只得用另一只手,轻握住了李世民,浅笑慰他,眼光却游离在他的关切之外,向门口望去……
李世民也自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音,眉头微蹙,心中却凉意四起,李渊此时此刻的步伐中,有多少是关怀,又有多少是怀疑,他竟茫然得不能确定……
“父皇……”
“行了,你身体不好,又怀着孩子,就别多礼了,快躺好吧……”
无忧正欲起身接驾,李渊却拦住了她,走到了、她床边,审视的望着,无忧脸上,玉曜却无光,眼眸清透却虚浮,倒果是一副尚在病中的样子,李渊不由得浅笑,摇了摇头,如此我见犹怜之人,难怪令李世民如此心疼了……
无忧谢过李渊,又知礼的见过了两位妃子,才秀黛流舒、眼池波平的慰起了李世民:“好了,你别这么担心了,我别的地方,都没有不舒服,我都叫柔儿不要去告诉你了,你看,倒还惊扰了父皇和二位娘娘的雅兴……”
“呦,秦王妃可不必如此说……”
李渊还未及表示,一个尖细高挑的声音,却兀自响起,裹带着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倏飘至无忧身畔,冷媚的眼,讥诮的望她,轻拿过她手中斑红的丝绣绢帕,冷哼道:“真是没想到阿,秦王妃的身体……果是娇弱如此,这……也就难怪咱们秦王,不管无论如何的心疼,也终还是一个个的娶进门了……”
说话的正是尹德妃,她冷傲的眼光,就如无忧初见她时,怪异冰凉,似还透着些微刻薄的敌意,盯看着自己,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模样……
无忧明显感到,扣在自己肩上的手,骤然收紧,落在香颈间的温热呼吸,亦兀的粗沉,她知道,尹妃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也挑拨李世民!
故,便只做浅浅一笑,淡道:“到让娘娘见笑了,确是无忧的身子,太不争气的缘故……”
无忧毫不在意的应和,到让尹妃媚眼一拨,反意外的没了话说,眸光中,稍纵即逝的肃烈寒意,亦随着那血绢的甩落,飘刺在李世民眼里……
“要不要再请个御医,给无忧看看?”
李渊说的倒是真切,可李世民此时听来,却也无丝毫温暖之意:“谢父皇关心,御医们看来看去恐也是一样,就不必劳师动众了,世民自去请个大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