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弱无骨,美眸潋滟,穿的是司礼监的绯红蟒袍,却比寻常女子更加妖娆。“呦,慕公公回来了。”他见到慕良来了也不让位,伸出一只手来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慕良,“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此人正是接替了慕良提督之位的楼公公——楼月吟。也是慕良猜疑的刺杀他的背后主使。慕良负手站在桌前看他,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他见楼月吟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便开口,“劳烦楼公公让一让。”“我今日处理了镇抚司两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乏得很,站不起来,您再让我坐一会儿,要不,您去我那儿坐也成。”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深藏挑衅。镇抚司、东厂归司礼监提督直接管辖,自楼月吟当上提督时,按理这两个厂就彻底归他管了。可慕良管了两厂多年,在里面养了不知多少的心腹,哪里能说变主就变主,楼月吟此时所说的吃里扒外的畜生,指的就是慕良在里面的心腹。慕良当然不可能去坐楼月吟的位子,他看了楼月吟半晌,倏地嗤笑一声,“好,那您坐着,我回千岁府坐。”说完一甩袖子离去。比起司礼监掌印这个位子,九千岁才是百年难遇的荣耀,只要他是一天九千岁,哪怕离开司礼监,老祖宗这个名号也不会换主。楼月吟眯了眯眼,轻轻勾唇。真是条尖牙的狗。慕良得了仙丹的没几日,朝廷传来了消息,陈宝国老家搜出了两箱白银,贪污证据确凿,即刻关押诏狱。一个做了十二年户部尚书的贪污案,本该惊动朝廷,立即三方会审,然而比起审案更加热闹的,却是谁来接替户部尚书的职位。又到了司礼监、内阁御前议事的时候,皇帝坐在后面,前面一边是司礼监禀笔太监,一边是内阁阁员。“四川那边还急着赈灾,户部不可缺人,既然朝中这几日都在吵户部尚书的缺,那今日就在这里定了吧,也省的人心惶惶。”皇帝开了口,底下便开始议。王瑞率先站了出来,他老了,佝偻着背,低头道,“回禀圣上,臣举荐吏部侍郎殷姮。”他只提了个人名,理由浑然不讲。内阁的班子原来一共三个人,王瑞、万清,再加上礼部尚书,前两日多了一个殷姮,她位置最次,站在靠近门的地方,听到王瑞举荐,殷姮脸上并无惊喜,只是垂着头以示恭敬。王瑞说完,礼部侍郎也跟着道,“回圣上,臣附议王阁老。”小皇帝看着内阁的队列,又问道,“万阁老呢?也是举荐殷姮吗?”万清弯腰,“回圣上,臣举荐户部郎中杨士冼。他原本就在户部任职,对户部多有了解,此次四川之事情急如火,臣以为还是由户部原本的堂官来担任比较妥帖。殷侍郎确有才识,可到底之前从未接触过户部的差事,冒然上任,恐有耽搁。”“你说的倒也有理。”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司礼监那边,“你们说呢?”司礼监五席,慕良站在最前面,他后面是提督,再后面是普通禀笔。这时候楼月吟抢在了慕良之前开口,“回万岁爷,奴才以为,还是该由殷大人任职。杨士冼是户部的堂官不错,可他这些年并未有什么显赫功绩,何德何能连升三级,这于理不合。”尚书、侍郎、郎中,殷姮的官位是排在杨士冼之上的。“是这个理。”皇帝念着之前同慕良的话和前两日殷姮进献的一品仙丹,心里还是偏向殷姮的。“殷姮,万阁老说你不熟悉户部事物,担不好尚书的位子,会误了四川的事,你自以为呢?”殷姮行了一礼,她不卑不亢地答了,“万千黎民之命,臣多日寝食难安,辗转之际,已翻阅了自尧舜起四川的地动之案,断不会耽误一人性命。”“那你是胸有成竹了?”小皇帝笑了,“朕封太子以来,也似乎从未听说你出过差错,你殷家世代贤良,朕今日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能让朕失望。”殷姮跪下,“臣,领旨谢恩。”万清见此忍不住心里叹气,说是商议,可大多事情其实早在商议之前就有了结果,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户部管着整个朝廷的钱粮,往后尚书位落到了殷姮手中,王瑞愈加肆无忌惮了。内阁原本三人,礼部尚书和王瑞沆瀣一气,司礼监楼公公也是王党的人。现在多了个殷姮进来,又被封了户部尚书,楼公公也升了司礼监提督。万清真是孤立无援了。早些年的情形还不是这般,若说八年前秋家老太太还是首辅时,她的立场哪有这么难,那时候林公公也还在,多少会为他们说话,往后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