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白袍者让跟过来的几名暗卫去抓青衫男子,薛冉却是挣扎着将长刀拿起,扫退了暗卫,大喝一声:“快走啊!”又冲剩下的那些山匪喊道,“不要管我,送赵大人走!”青衫男子似乎这才从惶恐中反应过来,由人护着往后方跑去,白袍者将手一挥,暗卫随即跟上去。白袍者拿出穿云箭放出去,然后不急不慢地蹲下来,看着薛冉狼狈的模样,笑道:“四面都是我们的人,跑得了一时,可跑不了一世。”薛冉缓缓抬头,却是嘲讽的冷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老夫确是要死在这里,可是你们屠原人又何尝不是?”薛冉猛咳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道,“你不觉得,今天的夜太安静了吗?”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无月无风,周围又是丛丛雾障。白袍者皱眉道:“你是说,韩舟的人想要借机除掉我们?不可能,他不敢的!”“他怎么不敢?而且……”长刀倏地砍将过来,刀光如水,兔起鹘落间,一招封喉。薛冉续道:“而且老夫现在就敢。”白袍死死握着自己冒血的脖颈,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才还中毒已深的薛冉,此番竟是完好无恙地起了身。又一刀,那名以山匪身份蛰伏十年的细作也人头落地。薛冉冲白袍者一笑:“还有,多谢你方才的那支穿云箭。”随后,方才所谓的遍地尸体,无论是褚匪手下的镖师和近侍,还是薛冉手下的山匪,皆是起身“活过来”。而白袍者早已是一具再也不能通风报信的真正尸体。悬崖处,一只铁爪牢牢扒住岩石,褚匪利落地翻身上来,过来俯身检查了一番白袍者,将其一脚踢下悬崖。随后,一行人迅速离开,隐入在雾障之中。唐县矿场。一场暴雨后,灼灼日头连着挂了好几天。运送粮食的十余辆车马于门口停下,坐在车辕上的一个留络腮胡着绿袍官服的男子抹了把脸上汗水,跳将下来,满脸不耐烦。守门的小卒上前,边接过男子递过来的文书,边赔笑道:“严仓吏,您消消气啊,这天本来就热,您自个人儿不能再气得心火上来了。”严昌哼了一声,连那满脸胡子都跟着一颤,道:“你懂什么?本官好歹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吏,天天被他们支唤着干着干那,当本官是和你们一样的小喽啰呢?”小卒连称是。但严昌依旧不依不饶,好似把眼前几个小卒当受气筒,又骂了许多难听的话。小卒知道这主的嘴素来没个完,又厉害,实在不想再听,想着向来矿场没出过啥事,就草草检查了一番,忙送这位主赶紧走。“检查这么久,快把本官热死了!”严昌冷哼一声,这才坐上车辕,指挥属下将车马赶进矿场。唐县的矿场就这一处,但规模极大,外围三层,一应设施齐全,除主北面占地最大的主矿场,东面是二十座铸钱炉,西南面是盐铁官吏办公的一处院子,还有茅草房拼建的矿工住所。严昌带着车马队往西南走,又过了两处卡隘,迎面便是漏风漏雨的一排排茅草房。几个小卒正将两个要死不活的矿工抬出来。那两矿工长期过负荷劳动,又生了病,瘦得早已经没有人样,加上双目无神,两个眼像是两个黑窟窿。严昌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要将他两扔到荒岭上喂野兽。擦肩而过的时候,严昌脸上波澜不惊,甚至打了个哈欠。突然,一个矿工伸手抓住了严昌的官袍,干裂的嘴唇翕动一番,但是尽管他费尽力气,声音还是细如蚊呐。严昌一把抽走自己官袍,并用手弹灰,对小卒斥道:“他们又脏又臭的,你们竟然让他们离本官这么近?还不赶紧抬走!”几个小卒忙将两矿工抬走,等走远了,忍不住嘀咕起来:“他倒是一副官腔作派,还不是踩在自己同乡身上的畜生?要是我能救……”“你不要命了!这里轮得着你乱说话?朝廷都管不到这里,更何况你我。”车马驶到院子后门,里面出来小卒帮忙搬粮食,随后一个笑吟吟的账房先生迎出来,正是任安。“哎呀,是严仓吏回来了啊。”“先生啊,就属你腿脚慢,本官快热死了。”严昌冷哼一声,骂咧了几句,但见任安抬手捻指示意一番,又笑着走上前同他作揖。任安带严昌到了一旁,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晃了晃,道:“我让言严仓吏办的事,都办好了吧?”“办妥了,办妥了!”严昌看那袋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任安嘴角呡了个笑,将银子扔给严昌,道:“那就还是劳烦严仓吏亲自把东西送到我房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