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彻黎明的鏖战,最终还是由紫慧夫人控制了整个皇宫及帝都城。灵犀夫人虽退出帝都城,但未损伤根本,且事先在曲源一带做了布置,紫慧夫人手下的人马在追到曲源城时,遭遇奇门遁甲之阵,竞无法趁着太好形势再行攻克。令灵犀夫入暂得喘息之机,在退守曲源城,立稳脚跟之后,卷土重来之势。
“啪!”紫嫣将茶盅狠狠地掷碎在地上,她那晚就通宵未眠,又接连几日的督战,但她脸上却未见分毫疲惫之色,冷哼道:“真想不到信王竟会襄助灵犀,害得我不能将其一举歼灭!”
紫嫣盛怒未消,话锋冷刻地讥诮道:“我现在都不得不佩服灵犀了,论长相不是特别出挑,但凭着一招美人计而百试不爽,蛊惑得林庭修背叛我不说,现在竟然还笼络上了六王爷,愿为鹰犬帮她夺取帝位。”
我神色平静,指尖轻扣着木桌道:“这倒不是最要紧的。不过端仪公主与那六王爷可是一丘之貉,既然六王爷的意思是站在灵犀那边,端仪就算现在还未表态,但多半也是默认了。”
我知道紫嫣此时定是心火旺盛,对付灵犀之事,宜一鼓作气方能势如虎。本来在我与紫嫣布下周密安排,我们里应外合,来一招干净利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宫中就彻底地剿灭灵犀的党羽,但想不到她身后亦有助力。现在曲源城凭借兵家奇阵,一夫当关万夫莫摧,曲源城与帝都城之间相持不下的形势日渐眉目分明。眼下虽是紫嫣占据了有利位置,但灵犀的实力尚存,况且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产生变数。林氏掌控的兵力全部用作制衡韶王,紫嫣此时能凭借就是伏眠的兵力,及木家堡在江潮中十数年的经营而培植起来的一千死士,在用人方面难免周转不灵。但是反观灵犀那里,信王受剖南地,掌握一定兵权。而端仪公主亦是把持着整个庞家,而庞家的势力亦不容小觑。若是他们三方势力汇合,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前景并不乐观。
我淡淡凝眉,说道:“如果再这样拖下去,等到端仪那头的人一到,恐怕就要不妙了。”
“端仪没那么轻易能来!”紫嫣闻言一掌拍在案上,切切地道:“虽然我们占据皇宫,但这天下的形势又正风云变幻,只要灵犀不死,终归让人不安心!”
我点头,曲源城久攻不下确实是块心病,占据一时的有利位置又能怎样,强劲的敌人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磨牙擦爪着准备随时要取而代之,到底是令人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灵犀现在手上捏着你林氏族人三十余口的性命,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紫嫣懂得要先下手为强,但这个道理灵犀同样懂得,她趁着那晚紫嫣进宫与奕槿周旋之际,暗中下令劫走林氏中的族人,作为有朝一日拿来要胁紫嫣的筹码。
紫嫣脸色发寒,冷声道:“那些人她要杀便杀,想要借此来胁持我,想都别想!”
我轻蹙眉,手背抵住前额,其实我早猜到紫嫣会这样说,“很符合你的性格,但话这时候没必要说得那么武断。”
那日晚上的逼宫,灵犀虽棋错一着失去先机,但她并未放弃对帝都的争夺,始终还是算计着要扳回一局,重临皇宫,扶持她所认可的新君继位。紫嫣在曲源城屡次受挫后,现也是按兵不动,尽管选择拖延是不明智的,但就算拖延着,灵犀对帝都有所图谋,不见得她就能沉得住气。灵犀现在就是倚仗着曲源城外得天独厚的阵法,意欲引得紫嫣再次来攻,以此削弱紫嫣手中的实力。
盘桓在天地间的风声萧肃,我与紫嫣并肩登上城楼看去,隔着寒冬晨间稀薄的雾气,看得清对面城楼影影绰绰地露出几处人形,似乎是被绳索全身束缚着,列成一排跪在城楼上。
风愈紧愈冷,吹散城头缭绕的雾气,跪着的人中有白发老者,有壮年人,还有青年少妇和未长成的孩童,一概穿着单薄的衣衫,在瑟瑟的寒风中冻得缩头缩脚。
我侧首看向紫嫣,紫嫣绷着一张脸,神色冷硬如石,就连挑动一下糟尖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我在看她,紫嫣漠然道:“我知道灵犀此举是在激我,但她要杀便杀,在束找到兵阵的破解之法前,我可不敢再击硬碰曲源城的厉害了。”
她话落,对面城楼上一颗白发苍苍的人头,也在同时落了下去,喷出一丛火热的颈血洒在城墙上。周遭皆是寂寂,唯有猎猎的风声在呼啸哀嚎,将这骇人的修罗l场面,裹着漫天飞舞的雪粒吹成一枚枚冰冷的楔子,深深地打进每一个人震颤的内心。
眼下曲源城的守卫犹如天堑,若贸然攻之只会折损人马。灵犀越是刻意激将,而我们越是要冷静。一颗一颗被斩下的人头滚落城楼,掉进底下的滚滚飞扬的三尺黄尘中。紫嫣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城头,忽然听见对面传来几下清脆的击掌声,就看到一名少妇被推搡着押到铡刀下,那名女子衣裙褴褛,蓬头垢面,但看身形似乎年纪不大,她颤巍巍地抬头,刚瞧了一眼冷光豁亮的铡刀,就双膝一软差点昏过去,嘴里哆哆嗦嗦地呼喊着:“姑姑救命,姑姑救命!”
我瞥见紫嫣的神色不经意地触动一下,微疑问道:“那名女子是?”
“林庭修的遗孀,也就是定南王的长女安谧郡主。”紫嫣声音平缓地说道,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略略一惊,再次看向那个跪在地上早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细瘦的脖颈袒露在铡刀下,只要行刑的人手指头一动,她就会成为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