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就中与君心莫逆6
在这一刻,忽然从里间闪出一道绯红色的袅娜身影,她意态娴雅,手执一物,就这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步步生莲地走到了观贤殿的正殿。
当我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惊得险些就要叫出来,她是凝玉。对,我没有看错,双手执赤金酒壶,眉目盈盈地立在宴席正中的女子就是凝玉啊。凝玉今日似乎刻意地打扮过了,她平日素爱清简,常穿着青碧之色,今日却穿着一件霞绯色金风络云长褂裙,其中浅金近乎银色丝线绣着花团锦簇与双双鹧鸪,行走间流光涟涟,华美却不张扬,臂间挽着嫣色古烟纹软纱,一左一右地垂在身侧。乌发梳成流云髻,前面的头发尽数拢起,惟余高髻上一缕青丝,若流云般飘逸披落,斜簪双鸾衔寿钗,顺着乌亮的鬓角垂落九颗玉蝉珠,眉如远黛,眸似明星,一双红唇如鲜妍饱满的初绽花瓣。
我平常见惯了她穿得素净,青碧之色适宜她清丽婉秀的容貌,也适宜她温静柔软的性子,不想她穿着娇娆的绯红色亦是十分好看。其实凝玉论容貌算是中上,比灵犀输了一段灵气,更不足与紫嫣和我相较,但是她今日盛装丽容而来,竞令人由衷地感到一种惊艳,惊艳四座。
大殿之上,波云诡谲,本是男人之间剑拔弩张,本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而她此时出现在这里,犹如绯红水莲般单薄秀美的女子,与殿中渐渐凝重起来的肃杀之气,柔弱对上铿锵,温婉对上冷血,人们除了能想到“格格不入”这四个字,霎时空白的脑中再也想不到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在观贤殿设宴,臣妾资质粗陋,身无所长,但愿为皇上、王爷,和诸大人斟酒。”凝玉神色恭敬,施施然地朝身居高位的奕槿屈膝行礼,奕槿默然点了点下颚,只是微微惊讶地盯了她身上的绯衣一眼,但似乎对她的来到并不惊讶,凝玉优半旋过身,向着奕析行礼,如是不经意地她的目光,在奕析身上多停驻了半分,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向着那三位朝臣福了一福
我远远地看着凝玉,短短几日不见,她还是昔日的她,只是身上的气质竟已悄然改变,她原来胆小怯懦,事无主见,见到生人就不知如何应对,所以紫嫣提及凝玉就会面露轻蔑,甚至还不值得她一哂。但是现在,凝玉从从容容地站在众人眼前,为众人斟酒时优雅端庄,颇有几分雍容沉静的气度,何见平日的胆怯。
奕槿面容隐在平冕十二琉的白玉珠珞下,阴阴的影子在他脸上晃来晃去。凝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赤金酒壶,一步步朝着奕析走来,她步履踏得有些紊乱,没有刚刚那般从容,走到奕析的宴桌前时,她抬眸看到他身后的轮椅,霍然又将目光移开,来不及收拾的神色中透出窘迫之意。
我将她这些微小的失态尽收般底,一u将吐束吐的气沉了下去
“妾身为王爷斟酒。”凝玉不敢看奕析的眼睛,深吸口气,平稳了声息说道。
奕析浅浅地勾唇一笑,却是五指分开将酒杯罩住,那架势根本就不让凝玉倒酒。凝玉一时左右为难,旁侧的人都看得脸上阴云堆起,帝妃亲自斟酒,掩杯不受岂不是摆明了要拂皇上的面子,奕析此时却是潇洒笑道:“你今日的发髻倒跟她很像,她平日里常梳流云髻,只是这身绯衣怕是你自己的主意罢,本王记得她穿红色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凝玉执着酒壶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紧紧咬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他人面前已能做到言谈晏晏,但是却因为他的一句话,重新变回那个怯弱胆小的女子。
奕槿因隔得远,且凝玉正好背对着他,自然听不清奕析对凝玉说了什么,他喉结滚动时严厉地“咳”了一声,凝玉方才是如梦惊醒,手中的酒壶差点就掉了下去。
奕析看着御座的方向,眼眸中清隽的光芒渐渐缩成一线锐利,“皇兄,关于观贤殿还有一件旧事,不知皇兄可愿闻之?”
“当年也就是在这观贤殿中,父皇借宴会之由而毒死了晋王叔。”奕析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朗无比,气贯丹田徐徐进出,当真是掷地有声。
殿中之人霎时个个惊悚不已,肝胆惧裂,说出这种话,可是比仰天覆酒更要来得大逆不道
“庶子!”奕槿闻言暴怒而起,用手直指着奕析,厉叱道:“你竟敢口出狂言玷污先皇清誉,枉费为人臣!亦枉费为人子!”
面对奕槿一连串强悍逼人的质问,奕析仅是“嗤”地一笑,轻松道:“做了就是做了,我并不会因为父皇的夺位手段卑鄙,而折损了半分对父皇的景仰。”
奕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语锋陡然一转,薄唇上挑起一抹冷峭道:“皇兄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这么快就把‘不配为人臣,不配为人子’的罪名给臣弟扣上。臣弟倒想问了,皇兄刚刚的气急败坏,是为了臣弟冒犯了父皇,还是皇兄今日要仿效父皇当年之举,唯恐被天下人指摘说是失仁失德,所以事未成倒先自己心虚了?”
奕析性格向来如此,若是说话犀利起来,一丝回圜的余地都不会留。
“高奕析,光凭你上面的这些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奕槿何时被这般顶撞过,登时怫然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鄢红檀木桌嗡嗡作响。
奕析却是全然不在意.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一缕邪魅之笑,随即斩钉截铁道:“皇兄,你要效法父皇,但是臣弟并不打算做晋王!”
奕槿阴恻恻地说道:“今晚要不要做晋王,根本由不得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