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灵犀笑得轻邈若烟水,暗嘲道:“婉辞就用这把短剑,也请哥哥出手不必留情,毕竟婉辞也不想太丢师父的脸面。”
“出手不留情,用不着表妹提醒;但是清虚子的脸面,你今日是丢定了。”奕析淡淡地道,他肩膀斜斜地一侧躲过灵犀。
灵犀佯作不知他话中之意,叹道:“哥哥的意思,婉辞怕是明白。婉辞如此趁人之危,的确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师父若是知道,一定不会高兴。”
灵犀口中软语轻轻,但剑势凌厉丝毫不减,翻腕间一招偏锋横扫,直向奕析刺去,奕析虽是左手执剑,却不见有多生疏,他并不主动攻击灵犀,只等着灵犀出手时,见招拆招,将她引到密林深处。我渐渐看出来,灵犀手中是九寸短剑,必要近身之时方可袭敌,受兵器限制,一身武功施展不到半数。此处多林木和藤条,枝枝蔓蔓的牵绊过多,亦是对她不利。
僵持之下,灵犀顿生恼怒,轻敌已让她失去先机,短剑猛地一出时砍中树身,若不是及时弃剑躲避,险些落到下风,三尺剑锋近乎擦着她的耳垂而过。
灵犀退无可退,后背一下抵在树上,未能反应,剑就直追上来抵上她脖颈。冷哼一声,道:“哥哥倒是厉害,但是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怎么不敢?表妹既然敢单枪匹马地来行宫,就应该作好了万全的准备?”奕析仅是执剑清浅而笑。
尽管强势逼压之下,灵犀依然笑靥如花,“真是该死,我竟然忘了这里是行宫,反正都有太后为哥哥撑腰善后,哥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她话中的嘲弄和讥诮之意越发深刻,如利刃直直地戳向人心,“但是哥哥事事都着仰仗太后,难道不怕外人说哥哥懦弱无用,一味钻在女人的裙带下求庇护。”
灵犀这话说得极其辛辣,一般人听到都是按捺不住,奕析却是面如平湖,一点都不为所动。
“表妹用武力强压不行,现在是在用激将法么?”奕析依旧气定神闲,将剑举到她的面前,蒙昧的月光映着剑锋的寒芒,照亮着剑尖上挑着的一个色泽炫目、玎玲作响的小小物什,若有若无地哂笑,含着三分戏谑道:“就算真杀了你又能怎样,被处以谋逆之罪的滋味也不过尔尔,更何惧区区一个杀人?”
奕析虽是如此说,但不见杀气,而是神色如常,笑意温雅。
灵犀伸手探向耳垂,上面的一只坠子不翼而飞。她脸上瞬时升起愤然之色,想必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她发劲用力将插在树身上的短剑拔下。
“小心。”我惊喊道,奕析的瞳孔一缩。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灵犀松手将短剑扔在地上,落在绵密的杂草中一丝声响也无,霎时丛莽的绿色掩过了白亮的雪芒。兵刃已弃,一张秀若美蓉的脸上不见惊惶,却是愈加冷静,她坦然无惧地迎着奕析的剑锋贴近了半寸,声音幽幽地道:“哥哥不想想高樱若么?你今日若是伤到了我分毫,我就一日敲碎她一根骨,一日挑断她一根筋……”
“你不要说了。”我听得心中骇然,出言打断她的话道。
灵犀看都不看我,顾自朝着剑再贴近半寸,她的话锋阴冷如“咝咝”喷吐的小蛇,“不过你放心,婉辞是医者,就算某天敲碎了樱若的头盖骨,照样有法子让她苟延残喘地活上一段时间,好让你们见女儿最后一面。”
“用武力强压不成,用激将法不成,那么这一招挟人质而威逼呢?”如此残忍的话,在她一双嫣色绯然的柔唇中说出,那样悠游闲哉的神态,仿佛就是养在深闺中尚不知愁的小女儿,在娇言依语地谈论着脂浓粉渣,画眉深浅,与血腥杀伐之事毫无关系。
她清纯无害的外表下,却掩藏着阴戾冷刻的心机,这种样子往往最让人觉得齿寒。
“放她走。”我简短地朝奕析吐出三个字,定定地看着他道:“她能说到做到。”
奕析的唇角弯起水纹般的弧度,使劲朝前一刺,剑己钉在树身上,剑尖上钩住的那只耳坠随之没入苍褐皴裂的树皮,雕琢精致的三囤金丝环但是坏了形状,密密点缀的米珠失去支托后纷纷落地
“你若是伤到樱若,下场你是知道的。”奕析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只变形的耳坠,松开剑柄,朝后退了一步。
一旦脱离辖制,灵犀见机,身体宛若游鱼,倏然已在剑锋下全身而退,施展轻功离我们远去了足有一丈。刚刚疏忽之下,让奕析一剑打下贴身佩戴的耳坠,还被剑架在脖子土威胁,这对她而言都是从未有过的耻辱。灵犀俏脸惨白,余怒未消,朝我们讥笑道:“郡主果然是你们共同的弱点,这张王牌不得不说是百用百灵。”
“樱若是否是王牌我不晓得,但是对你,不过就是投鼠忌器。”奕析朝她淡淡道。
灵犀冷笑一声,她今日己落了下风,再缠斗下去与她并无好处,随即一拂衣袖往山下而去了。
一弯细牙月己隐至岩壁,黯紫的云团疏疏散去,清皎的月光照在山顶行宫屋脊上,也照在石块嶙峋的岩壁上。山风冷寂盘旋,幽凉的夜露渗透了衣衫,如这林间随处都是的苍狗子,生着细弱的小钩子附在肌理上,夜极静,突如其来的两人相对,更多的却是无言。
“你为什么没事?”我看着他如往日挺拔天矫的身影,站立间与寻常人无异,踌躇着问出口道:“我当时亲眼所见,你用匕首挑断经脉……还剔除了膝盖上的膑骨……还看到他们将满身是血的你抬出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