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妃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嫔之一,见到眼前的这般情景,她叹了口气,出来说话道:“皇上,请先莫急着下定论,倘若宸妃真的是先王妃琅嬛,但当年郡主年仅两岁,她又何必要撇下幼子。”瑶妃这话说得不偏不倚,虽不同薛氏等人一道,但也未明显偏袒我。
如是不经意地,灵犀眸色淡然地扫过瑶妃一眼。
“皇上,莫再逼宸妃姐姐了。”灵犀神情娇楚,一张纤巧秀逸的小脸如不染纤尘的玉琼栀子,细白的贝齿轻轻啮唇,她似是不忍道,“当年宸妃姐姐伤势颇重,多少太医看过了,甚至家师都说是不得救了,勉强留住命,醒来后也是人事不知……”
“这话就奇了,夫人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清虚子,道长医术精湛,堪称世间第一人,就连道长都医不得,为何宸妃身边那名女医,能有这通天入地的本事将宸妃医好?”敏妃剔着数根胭红水晶的指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娘娘这话说得有道理。”薛旻茜顿时嗤然而笑,尖酸地讽刺道:“我看那女医模样生得好生怪异,一看就是妖邪之人,凭着她医好了宸妃才封了四品女官,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听到这里,奕槿略略沉思,道:“婉辞,朕记得你以前似乎也说过,说这晦奴医术颇高,大有可与清虚子道长一较的势头。但她自称来自西域大番国,朕当时也命人留心调查她的来历,别的一概不明,唯查出她是太医院首脑周鉴引荐上来,而周鉴与韶王曾是旧识……”
说到这里,奕槿阴郁的面容紧绷如弦,而双眸锋锐如架在弦上的将发之箭,他赫然抓住我的两只手腕,将我整个人猛地揪起,冷笑道:“朕当时还不在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骤然离得奕槿极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意,恨不得化作肆虐的火龙喷薄而出,手腕被他抓住的位置极痛,很快就掐起一圈乌紫的淤青。
他寒声质问道:“那女医晦奴,就是韶王刻意安排到你身边的吧,太医院不过就是一道幌子!”
我惊愕之余,顾不上腕上的疼痛。今日一切变故皆是出乎我的意料,而临对方一个个为我精心设下的套,如车轮战般一波一波地袭来,断不给我留下一丝喘息的罅隙。枉颜卿向来自认聪明,此刻亦是措手不及。
奕槿既然这样说,旁侧早己有会看眼色的内监,急匆匆地跑去冰璃宫宣女医晦奴。
太极宫中,殿侧分立两行,鹤顶双花蟠枝烛台上燃着绛红色的巨烛,那烛是特制,烧起来一丝油烟味也无。橙黄惨白的烛光,晃晃悠悠地映出殿中每个人暗中飞递的眼风,与揣测不己的神色。殿外风雨如晦,殿中也是风雨如晦之象,或奈何,一笼碧树瑶花,狂风暴雨终摧折。
此刻,奕槿的而色愈加发冷,如同腾腾汹涌着白色寒气的千年玄冰,他道:“朕记得当初你到朕的身边时,为你把脉的太医曾说,你尚在小月中,朕那时还不敢相信。耶历赫已过世三年,绝计不可能是他,那你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这件事朕一直都未提过,只想着只要你回来就好,其余的一概都不追究了。”说到这里,他喉咙一紧,就像是被人狠掐住脖子一样,声音变得刺利粗嘎无比,“好好好,原来那时你腹中所的孩子是他的,你们两个好啊!真的很好啊!你们一个是朕的贤王,一个是朕的贤妃!”
“朕记得当年还是朕亲自下旨为你们赐婚,原来说到底,那个被愚弄的人是朕,朕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赐婚给自己的弟弟!”
他箍住我腕子的手微微地颤动着,我似乎都听到骨骼“格格”相撞的脆响,腕骨都要被他捏碎。我想要辩解,却是无从开口,“我……”
忽然,面上有凌厉的掌风剐过,尚来不及反应,一个耳光就狠狠地落在右颊上。那瞬间,我感觉整个身子就像一只断线的纸莺,挟着下坠的势头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仿佛是一个惊雷擦着耳垂炸响,我脑海中霎时充斥着隆隆不绝的噪音,一时间头晕目眩,所有的思绪尽被滤作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右颊火辣辣地痛起来,好像一把灼烈的火碾磨着肌肤在烧,薄薄的表皮霎时透出般的赤红,底下翻涌的血液都像是要燃烧起来。
激怒攻心之下,奕槿近乎是失去理智,挥出的那一掌,力道下得极大,像是发着狠,我的半张脸登时变得红肿,一缕血丝从苍白如雪的双唇间沁出,顺着高肿的唇角,缓缓地淌下,我也不去擦拭,任其慢慢地被风干,宛若一条纤细而嫣红的小蛇,蜿蜒地盘踞在唇畔。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亦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在场的其余嫔妃惧是低声啼嘘,多年来,她们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是清楚。皇上极爱宸妃,这份宠爱简直到了难以加复的地步,甚至超越了一名帝王对妃子应有的感情,皇上将宸妃当成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恨不得无时无刻都能捧着手心中呵护着溺爱着,连一句重话都怕委屈了娇弱楚楚的宸妃,更何况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狠狠地扇她一个巴掌。
我感到眼底漫出涔涔泪意,不是因为脸颊上疼痛难忍,也不是因为他的不信任,更不是因为当众受掌捆令我颜面尽失。这是颜卿这辈子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任谁都不曾弹过我一根手指甲,想想真可笑,人生中第一个巴掌,竟然还是他给的。
“姐姐!”紫嫣尖叫一声,顾不得仪态,群裙乱曳,猛扑上来一把抱住我,她圈住我身体的双臂在不住地颤抖,我想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也是震惊和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