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奕析略略沉思,抬头看到漫天飘摇的娇娆樱花瓣若流丽的阳光,说道:“就名为樱蕊如何?”
我闻言“扑哧”地笑出声。
奕析俊面疑惑地看我,问道;“难道不好?”
“很好听的名字。”我的手指滑过婴儿乘润的脸颊,抬眸道:“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蕊’字。”
“蕊为花中之心,最为娇弱尊贵。然而字义虽好,字形却不好。”我凭空写了一个“蕊”,继续道,“你看,这心都操碎成三瓣了。我希望她一生平安无忧,不要有那么多心事可操。”
女子心思过重,于己于人都不是幸事。这话是爹爹曾经说的,我当时不倍,总觉得是爹爹的迂腐偏见。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渐渐有些情了。表妹紫嫣争强好胜,难道我就不是吗?也许从一开始我能愚笨一些,软弱一些,无知一些,安分地留在集州,也就不会有今后的种种事端。蕊,草本之下三心,这个字我是不会用的。既然收养了这个孩子,我对她视如己出。以一个母亲质朴的拙心,自然不希望她一生心思负担多重,拥有普通人的平安喜乐就好。
“琅嫘,我懂。”奕析与我心意相通,他一向又顺着我,问道“那么你觉得什么名好?”
“恩,流樱若雨,取其中二字,就叫樱若好了。”我笑道。
奕析轻轻地握蒋我的两只手,他的掌心有让人安适依赖的温度,“都依你。”
颜倾天下碧水青山尽长隔1
樱若因胎中不足,而自幼身体孱弱。接到王府后悉心照顾调养,已比刚来时好了很多,可是时有小儿惊风之状,夜间常啼哭不止。
细长的钧窑美人觚中插着清晨新折的素馨花,洁白的瓣儿上凝露涟涟。我身着玉色轻烟纱外裳,系着浅碧色千叶缱绻细褶百合裙,腰间束叠翠丝缎在裙裾上结一枚细致的如意结,面上依然覆着一袭纯白的鲛绡。修睦的手指拂过一排墨香盈溢的书籍,我将一卷《渌水堂集》放回书橱中。
我缓步走到外间,看见玉笙正守在樱若床侧,身边放着各色丝线整齐的笸篮。她低头在搭在膝上的一方蓝缎上绣几针,又不时地低哝着哄着躺在小床上的樱若。
玉笙见我到了,将手中绣着的东西给我看,欣然问道;“小姐,现在天气渐热了,这个花样给小郡主做肚兜可好?”
我看着那细密的线脚,湘绣针法绣出并蒂海棠锦春图案。因孩子娇嫩,不用金线银线,然而水红棉线之上自有明光烨然而生,称赞道;“你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有这样一位巧手的姑姑,樱若也算有福。”
玉笙微微赧然,低头道:“小郡主的姑姑,这个玉笙怎么敢当?”
“你对她这么好,将来喊声姑姑也是应该。”我挨着樱若的小床在墩子上坐下,樱若用小手抓着下巴,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我轻轻握着樱若的一只手,真的很小,小到完全可以被我的手包住。
看外面天光明煌,我有些无奈关道;“这个时候睡足了,晚上又要哭闹了。”
玉笙捻线绣完一针抬头,抿嘴笑道;“小姐,您这可是嫌小郡主烦了?听府上的老妈妈说,您小时候也常哭闹着,夫人事事亲力亲为可没有嫌过烦。”
听她笑语如常,我却觉对面前这人出一丝愧疚。玉笙在我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了十几年,尊我如主,却待我如亲。早年在帝都时,我就想着为玉笙配户好人家,相夫教子,平静地过日子,好过作为我的陪嫁侍女远赴北奴,去过前途莫测,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她当时执意不肯离我孤身而去,说有自小一处陡大的人陪伴,再艰难的路也会好走一些。在北奴五六年,对她而言是耽搁了。
想到玉笙年纪比我大上好几岁,现已是近三十的老女,至今未寻得个归宿,这怎么不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旧病。我的确舍不得玉笙,毕竟我身边难得有如此忠心坦诚的人。但是要我为一己之私,一直误着她我却做不到。
今日我略略地将我的意思再向她提了提。
玉笙听完,兀自飞针走线含着关意道;“小姐,您这是第几次要撵我走了?”
我有些好气道:“我怎么会撵你走,只是不想你一再地耽搁着,体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
“小姐,玉笙真的不想离开你。”玉笙握着我的手,目光恳切的说道,“玉笙到这个年纪了,对花嫁没有什么心思,现在就想好好地陪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服侍小郡主,这样不好吗?”
“好好,你一向就是对我太好。”我亦是握紧她的手,当初在颜府,妈妈将她调到我身边服侍日常起居,就是看中了她的敦厚忠实,木讷寡言却是一个耐苦沉稳的人。我的指尖划着裙衫上柔密的干叶绣纹,无意间说道;“我是想为你寻着一个终身的归宿,万一我不长久……”
“小姐!”玉笙有些发急地打断我,面色微红道:“您说话怎么连个顾忌都投有?”
我守在樱若床边,看着她恬静安睡的小脸,再看玉笙一脸的严肃,忍不住笑道;“我随口说说罢了。跟你说的那事要是不愿意,也当我是随口说说。”
正当这时,轻快地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挽着姑娘家常梳的双鬟髻,发间的银钗上摇着一颗明闪的坠珠,身着桂子绿瑞锦襦裙,容颜不甚美丽倒也清秀,眉目间一派小女珐的娇憨可爱。她是韶王府上的一名婢女,唤名碧桃儿,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而且还会几下功夫,与府l一般
的侍女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