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士。”我嘴唇翕台,吐出三个字,他们直属北奴王御座之下,经过绝密且严酷的操练,武艺强者留弱者去,情缘断者留存者去。武艺卓越,冷面无情,历代北奴王用于巩固王权,剪除异己。这样的人,何至于是蛰伏在王座之后的那面通天落地鎏金屏风上的时刻守卫王权的壁虎,更像是君王座下一支如狴犴灵兽般骁勇剽悍的忠心死士。
“杀。”领头的黑甲士冷然下令,就像刚才一排排射下的箭阵那样,他身后待命的黑甲士如同汹涌的黑潮般涌上来,我们被迫困在中间,眼见着就像黑潮围困着吞灭土地,中间那块孤立的岛屿已经被冲击得越来越小。
黑甲士个个身形精瘦矫健,一部分人手执足有一丈长的陌刀,这种两刃大刀又重又长,锋利无比,一般的兵器根本无法同陌刀抗衡。而且常结合队形使用,更加极致地发挥了它的威力。往往十人立成修罗队,所过之处手中陌刀整齐地排头斩下,刀光林立,寒彻心肺,就像一面移动的刀墙,将阻挡在前面的一切物什绞杀成肉泥。
惨叫声不绝于耳,跟我同行的人中已有不少惨死在劈头丽来的陌刀之下,如同千刀万剐之刑倒下的人毫无生气的脸因痛苦而极度扭曲,双眼暴起,死状惨不忍睹。
“琅嬛,我们怎么办?”元君收敛了一贯散漫的神色,经历严酷训练的姽婳也被眼前惊心动魄的阵势怔住。伏眠姽婳皆是武学佼使者,凭她们臻于至境的武功面对黑甲士,就是以一敌十也尚有胜算。但是姽婳毕竟血肉之身,面对这般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重重凛冽的刀光剑影覆压之下,亦是束手无策。
我暗声恨恨道:“看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前几天才剐了个人,现在我的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惨死在这样凶戾的陌刀之下,看来比鱼鳞剐也好不了多少。”
元君忍不住急躁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
一排一排横劈直上的凌厉刀光骤然微敛,黑潮猛涨的势头像是瞬间被遏制,一道的殷红血光冲天飞起,鲜血如一瓢暴雨泼下,淋漓地溅满了华丽璀璨的殉葬品。潮水般进攻的黑甲士心知横生变故,看似坚不可摧的陌刀有一处弊病,就是过于巨大沉重,不够灵活。修罗队组成的刀墙一旦被冲散,将他们个个击破也并不是难事。
此时清朗而熟悉的声音破空传来,“琅嬛,你要是后悔的话,记得回去之后多念几遍《往生咒》。”安澜的语气中含着一丝轻松戏谑,与当下森然可怖的场面格格不入。
我霎时惊愕,抬头间看见高奕析一身螭龙探抓银甲,他身后是平展开一片浓重的血幕,如同腥艳的殷红背景下一抹银白突兀而起,随同他而来的胤军与黑甲士激烈交锋。
“一路追来,看来到得不算太晚。”奕析身形闪电般地穿过数点寒芒暴闪的刀尖,凭轻功飞到我身边,一把拉住我道:“我们赶紧走!”
“拿不回妈妈的骨灰,我是不会走的!”我“啪”地拂下他的手,冲他大声喊道。
“你果然是为了夫人的骨灰而来。”奕析神色凝重地盯着我此时眼中的执拗,亦是拨高声音:“琅嬛,我知道那个对你根重要,但你现在理智一点好吗。黑甲士已被惊动,北奴军队也必将随后至,我们再不走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墓室近在眼前,我绝不会在这时功亏一篑!”
“固执!”奕析像是极力忍耐着。
我怒目而嗔,咄咄逼人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不理智,你理智的话为什么要追着过来!我是固执,你不固执的话现在马上就走!用不着管我……”
地宫的玄石地面筛糠般的振颤,人像是立于波涛汹涌拍击的航船甲板上,拱形顶盏的八个方位凹陷出黑洞,如同巨蟒漆黑的眼睛,喷出强劲的气流。顷刻间在地宫中混战的人都已被七零八落地冲散。一个人像是被吸附般甩出去重重地落在辟雍玉台,胸骨震碎,一大口鲜血喷出,玉台上镶嵌的金晶石浸洇在血水中,散发出幽幽瑰异的光芒,极微极淡,仿佛日暮之时天际的箍后一收残影霞照。
“这地方邪乎得根。”奕析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与我冲散。
血水如细小的虺蛇,顺着玉台上金线划出的痕迹蜿蜒游走,一脉脉的血汇聚到金线交界点,那里的金晶石光芒陡然大盛,竞在缓缓地移动。原本牢密接台的整块玉台从中轴一分为二,蔓延到地上的鲜血逶迤地向地势低处流去,微寒的云间滚过细碎流光,我蓦然反应过来,这个地宫中看似诡异的只有正中一方玉台,其实地面中暗藏的机关是靠深入痕印纹路的流液重量开启。
随着玉台的分裂,玄石地面愈加剧烈地震动,从中轴处进步裂出-道缝隙,两侧分裂的半圆形板块如两座冰山,猛烈地相击,一时激溅起无数碎石,棱角锋利得如同刀片。
“琅嬛!”元君与刃雪困在另半圆上,想要冲到我这边,迎面流星般扑来飞溅的碎石,霎时那对在石壁上交错的纯金单龙赤方扇铡刀般砰然落下,漫眼迷蒙的石屑飞扬我已经看不见她们。
“走这边。”千钧一发之下,我指了一个通道与奕析疾步跑入,身后残余的黑甲士依然穷追不舍,身形快如夜行的鬼魅。
“铛铛”几声,石壁上已多了几道簇新的刀剑砍斫痕迹,在暗色中激起烈焰火星“琅嬛!”奕析被四人嗣住,看到另有二人向我攻来,一时分身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