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让王妃静养着。”索诺屏退了房中众人,侍女们跪安后就轻声漫步地退了出去。
醒来之后,我漠然地面朝着床榻里侧,没有与索诺说过一句话。
索诺想查看我现在的伤势,当他的手刚刚触到我左手的指尖时,我就回避着将手一缩,尽管动作很细微,但他知道我在抗拒,所以将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收了回去。
索诺看我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放缓声音道:“你千万别动,当心伤口又裂开。”
寻死未成,我心情黯淡,语调疏远地说道:“伤口裂开,于你而言不是好事,毕竟到嘴边的肉却吃不到,是多么可惜。与我而言却是好事,一次死不成,再死一次。”
“颜颜。”索诺声音低沉中流露出疲倦,看得出他是竭力地在克制情绪,若是以他往日的脾性,被人这样的悖逆他早就可以暴怒了,但是他对我却是一忍再忍,真的一忍再忍。
“我不想跟你计较先前的事。”索诺几乎是在恳求我一般,我想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对一个女人说话,“算我求你,你好好地将伤养好,将来的事以后再说。”
他俯身想为我掖紧被角,刚才我动了一下,锦被的一角有些滑落,我别过脸去避免他的气息接近,依然冷漠地说道:“汗王,我从大胤帝都上花轿的一刻,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你留不住我的。”
这句话应是真正地触怒了他,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不知好歹地跟他讲话。就连平日飞扬跋扈的绮娅在他面前,亦是婉顺的。而我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悖逆他。
“你就有这么憎恶我吗?”索诺正对着我的视线,眸光生寒,“宁愿死,也不愿做我的女人?”
“是的。”我桀骜地点头,当初他从集州掳走我,我深陷北奴军营不得脱身时,我是这样回答。今天,当我身份名义上已是他的王妃时,我还是这样回答,干干脆脆,没有一丝的犹豫。
“你既然从上轿的一刻就抱着必死之心。”索诺笑得有些悲哀,“那么你为什么不死在高奕槿的面前,非要在我面前自尽。”
“因为……”我幽幽地回答,“死去的颜卿,她的身份必须是北奴的王妃,而不是宜睦公主,帝都中还有我颜氏的亲族,他们的命运与我的远嫁休戚相关。我不能死在帝都,否则我走的两月行程,万里迢迢都没有意义。”既然亦如此,不如将一切都挑破说穿。
索诺此刻的眼神哀恸至极,声音问得哑然,“这么说,你嫁过来……只是为了让你们颜氏的人免受牵累?”
他神色落寞,“我还以为那对我……你已经愿意接受我了。”
我无言,颜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接受一个人。我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容不得他人对我的任意摆布,强势地操控我的命运。面前的这个人,无可否认他待我很好,可是我性格使然,我不会爱他。
索诺有些出神地看着我,像是要伸手触碰我苍白的脸颊。
“不要碰我。”我与他现在名分上是夫妻,但是实际上连陌路人也不如。当他温暖的指尖划过我耳畔的,我就感到一阵的嫌恶。猛地一个激灵,一直疲乏无力的我竟然在床上坐了起来,我用完好的右手使劲拂落他的手,不过好像还是牵动了左手腕上的伤口,有尖锐的痛楚传来。
“颜颜,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索诺似乎对我已是忍耐到极限了,眼底怒气旋绕,“你现在是孤的妃子,作为夫君,孤连碰你一下都不可以吗?”
“真不知道你还在执拗什么?”索诺神色鄙夷,“为高奕槿,现在已是不值得。当时还在军营中我就一点也没有说错,我若是像他索要你,他定会将你当作顺水人情送给我,而不愿为你半分折损他的江山。”
这些话正好戳在了我的痛处上,犹如刮刀般狠狠地剜开血流模糊的皮肉,即使他提起的往日令我感到疼痛,我却是倔强地回视他,不肯服输。
“而且,高奕槿信任过你吗?”索诺仿佛在嘲弄,“他对你的感情根本禁不起旁人的几句挑唆,离间。”
我听得心神一凛,几乎牙齿颤栗地问道:“你到底对他说过什么?”
“不是我对他说的,我也没有心情去做那些工于心计的事。我只是呈上了那枚你给芙娜的玉饰……”
“然后呢?”我有些失神地问道,心中瞬间有不祥的念头喷涌而出。
索诺鹰隼般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我此刻的失神,“你的妹妹收下玉饰,她说她会做好一切……而且……”
我感到心肺都要冰结,那样的话就像一个巴掌剌剌地掴在我的脸上。阿紫,妄我曾以剖寸心地待她,在婉吟郡主薨逝的一夜,生怕她送去的画像与婉吟的自尽有关。我不惜将那张画像烧成灰烬,对侍女佩儿以殉主要挟,所做的就是不想她因婉吟受到牵累。
她竟然对我存着这样的心机,暗中狠狠捅我一刀。十几年的姐妹情谊,现在看来这般的不值得,一分都不值得。是我,还在执着我们曾经纯粹的往昔,心中始终对她存着一丝顾念,简直是可笑。
“她保证让你上轿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
见我死寂般的沉默,索诺向我靠近些,“颜颜,你怎么样?”口气中带些懊悔,“你还有伤在身,这些本不该现在告诉你的。”
我眼神清冷地看他,唇角的一抹笑无声无息的,“现在说了也很好,让我死得快一点。”我说着想让爬下床榻。
索诺有力的臂弯一把抱住了我,我伤势严重,根本站都站不稳。踉跄地跌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