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不仅睁眼困难,听见甄霞敲门也没力气大声回应,头晕、眼沉、嗓子疼,涂仰彩明白,她今天一整天都只能躺在床上了。意识混沌中,忽闻门锁转动。是甄姨吧?涂仰彩迷迷糊糊地想,她又给甄姨添麻烦了。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受不起风寒,还屡次在恶劣天气外出写生。每一次写生归来的第二天,她都不得不躺在床上静养,若是情况严重,花两三天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拖累甄姨在这期间为她熬药打点。但她并不配拥有他人的关心、照拂,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所做出的自我惩罚。她在事故中幸免,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选择权。她的命是由她父亲换来的,所以无论如何卑微和狼狈,她都得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仰彩…我多希望…能亲眼看到你和仰彰……成为出色画家的那一天……可是父亲,出色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您没有来得及回答我。为了换回完整的视觉世界,我已经出卖了作为画家的尊严,用我的作品助哥哥成名,是否也算完成了您的遗愿?但自己其实最清楚,自己的心有多么不甘,因为无力改变才会选择自暴自弃。如果那个人值得信任的话…“感冒难受就哭鼻子,小朋友,你今年几岁呀?”顾语端着一碗热腾的中药,站在床头,诧异地询问。此时的涂仰彩面色苍白、眼眶湿红,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完全不符合顾语对她的印象。思绪被骤然打断,涂仰彩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看上去倒比方才有气血了些。她别开脸,用虚弱又生硬的语气反问:“怎么是你…甄姨呢?”好心送药竟然是这种反应,顾语心里有些不舒服,把药放到床头柜上,就侧身往回走:“药不够熬,甄姨去村医那抓药了。这碗你凑合喝,药送到了我也该出去了。”自己不爱惜身体,真是活该感冒。“……谢谢。”带着严重鼻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语开门的动作一滞,又倒回了床头:“你有力气端碗吗?”“有…”涂仰彩虽从纷飞的思绪中缓了过来,却仍想一个人静处,像要证明自己力气充足一般,她缓慢地撑起身子,向汤药碗伸出了手。“别逞能了,我来帮你。”涂仰彩额上渗出的几滴细汗已经出卖了她,顾语拦住了涂仰彩伸出的手,先一步端起汤药碗坐到了床沿。她顾语心胸大度,才不乱耍脾气、与人置气!双手无力,继续逞能定会将汤药碗打翻,涂仰彩收回手,靠到靠枕上点头默认,顾语见状便拿起勺开始喂药。喂完汤药后,顾语又找来温度计给涂仰彩测了体温:“没发烧,再吃几道药就会好。”“嗯…”涂仰彩不是第一次得这种重感冒,此时她的心中满是昨日自己与顾语的对话,一点都不关心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我不问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了,但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相信你?”“我没有让你立刻相信我的自信,毕竟你和我认识没超过两天,我又是你哥哥派来的人。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决定把我知道的一个新消息透露给你,这消息是真是假你日后自有定论。”“涂仰彰明年年初将会举办新作个展,如果在这次个展中出现了优秀的新作,他就能顺利与一个国际知名的大型画廊建立代理合作的关系。也就是说,你在他举办个展之前创作好的作品,绝对会被他给要去。”“呵…无论他举不举办个展,我的作品面临的都是同样的命运,你说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区别可大了!你想永远做幕后的傀儡,放弃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吗?你想想,假如有我帮你隐瞒动态,他是不是就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了?另起炉灶是不是也方便了许多?”“为了保密,你之前肯定没让我这样的受推荐人进过画室,也没让她们看过你画好的成品吧,涂仰彰也是笃定你不会泄密,才敢不断推荐人来。你猜,要是我把你创作的全过程录制下来,又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话回到开头了,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相信你?与你交易,我的风险不是更大?谁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倒打我一耙。”“如果我说,我以后能够提供给你治疗眼疾的医疗团队呢?”“…吹牛也请打草稿,你有这个能力,还用得着出来打工?”“我出来体验生活不行啊!”“漏洞百出…你现在提供给我这样的医疗团队,我就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