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我不爱听人奉承,都能觉出这楚长林说话好听,真不愧是玉点儿的徒弟,也是一等一的人精。
我举起茶盏,痛快和他碰杯,受了他这几句劝言,再不去想那前程如何。
若崇然在,我便拼着一死护下他。
若他不在,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再枉费思量?
。。。。。。
入京之时,天上果然下起了雪。
高阔城门拢在细雪之中,梦幻一般,我哈了口白气,只觉一切都是白灰颜色。
快马过御街之际,我侧目看了看往日的璞王府,确如阿尔野所说,已经查抄了。
一左一右,对交封条。
朱漆红门,人去楼空。
我的富贵与否,好似一直都是靠着旁人施舍而来的,如今一朝散了,也没说的。
雪花落在房檐瓦顶,当年崇然走的前一天,也是这么一个大雪天,隔日夜雪时晴,他便去了。
而今,又逢京中一场大雪。
也不知,明日的天,还晴不晴。
长长一条御街,尽处便是紫禁城,玉点儿穿着一身内廷衣饰,独自立在宫墙之下等我。
即便彼此已不再是能寒暄的关系,他却还是一笑,弓着腰拉稳了马磴,作出侍奉的姿态。
“还请王爷下马”
我伸手扶住他肩头,只道。
“玉公公,子戎不下马了,横竖是将死之人,今日,子戎想打马进皇城”
玉点儿面有为难,顾及着宫中的体统,不敢轻易许我,无言间,楚长林却皱了眉头。
“这。。。。。。或许不妥”
我不管他话里长短,只是盯着玉点儿。
“玉公公,当年子戎若有一匹良驹,得以快马出宫,便不必受那蛇祸虐杀,今子戎再无所求,只盼能了却旧年夙愿”
玉点儿深叹,两眼间沟壑已现,静默许久后,才破釜沉舟般抬了手。
“王爷请”
我扬起马鞭笑了一声。
“这次,公公终于肯向着我了”
。。。。。。
宫道猩红,飞雪如鸿。
我将踏虹骢催的极快,顷刻间,便已经过了幼时那条怎么爬都爬不出去的宫道。
一路上一个宫娥太监也无,想来是那位神机妙算,知道我今日已经无所顾忌。
便早早撤去了人烟,恐我发疯,亵渎了天家威严。
临近御书房时,两个梳着女官髻,戴着珍珠耳坠儿的女子,双双在漫天大雪中叩首行礼,拦住了我的去路。
“下官正四品内廷女官吕佩瑶,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官正四品内廷女官吕佩青,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岁”
两个女孩子光洁白皙的额头,皆深深叩在雪中,我骑在马上,许久都没有说话,末了,只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