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孟崇言,是叶氏宗族里最不起眼的旁支庶子。
孟家府院之中,似我这样的庶子,有近二十个。
我的娘亲早逝,在我还不知什么是生死的时候,她便已经死在了后宅深井之中。
别的庶子大都还有娘亲,他们的娘亲会去父亲那里,替他们挣一点脸面。
这一点脸面,或换衣食,或换住处,或换读书的机会,总归,日子是过的下去的。
我有时常常坐在后院仓房里想望,若是娘没死,我或许也能在前院儿住。
饭食也不会是旁人吃剩下的,衣裳也不会短手短脚,冬日里或许还有一个碳盆取暖。
如果这些都没有,我也能和娘亲依偎在一起取暖。
那样也很好,那样。。。。。。我也很知足。
可惜,娘亲走的太早了。
如今我只能在仓房里一夜一夜,独自一人挨着凛冬时节的彻骨严寒。
有时候冻的狠了,我身上便会烧的火烫,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死。
我总能想起旧年夏季的梅雨夜里,娘亲被人推到井里时的情景。
彼时娘亲交代我,不论她是死是活,我都不准出声。
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才不枉她九死一生的生我一回。
我想,我总要听娘亲的话。
于是,不论怎样的严寒,不论怎样的饭食,不论怎样的高热。
我都蜷在仓房的小榻上,一遍遍跟自己说,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我死了,娘就白死。
就靠着这一点心气,我竟也熬大了这副身子。
叶氏宗族里有家学,父亲想尽办法让院儿里的嫡子先进了学堂,之后便是庶子里最得宠的几个。
我晓得这是个能出头的好时机,可老管家告诉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事宜。
是让我去家里的铺面当伙计,学算账。
我不敢认这个命,于是多年来头一次跑出了后院。
父亲手里牵着一个锦袍少年,起先并未看到我,是我不顾下人的阻拦,难得没体统的将所有人都推开。
端端正正的跪在了父亲面前。
“父亲,求您让我去上学吧”
父亲闻言皱了皱眉,缄默一阵儿后问道:“你是?”
我复又磕头:“儿子的娘亲是胡兰溪”
“噢。。。。。。兰溪的儿子”
父亲没什么表情,他手里牵着的小孩儿却开了口。
“你认不认字?”
我摇头,他嗤笑了一声。
“你都不识字,进学堂里做什么?难道是要去给爹爹丢人吗?”
我抬起头,没有看那小孩儿,只是盯着父亲。
“父亲,正因崇言不识字,才要求学,崇言势必在宗学中为父亲争脸,还求父亲送崇言入学”
我忘了那日我磕了几个长头,只记得父亲牵着的那个孩子,在临走时狠狠踩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