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一愣,嗓子里一口药还没吞下去,呛得他扶着胸口直咳嗽。
慕靖南赶紧将人抱紧了拍了拍背,蹭去他唇上残留的药汁,前所未有地温柔低语:“我错了,你别生气,先喝药,好不好?”
顾言看着张牙舞爪,其实内心有多么柔软,裴书锦一清二楚,何况……他是怎样爱着那个男人,那人的温言软语,他如何能抗拒?
顾言软软地靠在慕靖南怀里,他又喂药的时候,顾言没反应也没拒绝,只沉默地吞了进去。
裴书锦在桌旁坐了一会儿,向床里望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窗外天色还未见白,他揉了揉额头,将手中紧紧捏着的杯子放下,裹住披风,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第88章
慕靖南自从那日不请自来后,连着在回春堂住了好几天,听说二皇子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事无巨细都要仰仗慕家兄弟二人,慕靖南分身乏术,好不容易得了几天休沐,全在照料顾言起居。
腊月的时候,顾言的伤已大致痊愈,日常活动已经没有问题,顾言毕竟年轻,心也算大,不仅身体无恙了,食欲都增进许多,没多久脸上掉的肉就补回来了,气色红润,皮肤光泽,再不是上个月时那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裴书锦心下感叹,解铃还需系铃人,慕靖南就是顾言的心病,也是顾言的心药。
不过休沐结束后慕靖南照样是诸事缠身,和裴书锦一样天不亮就起身了,多是半夜三更才会回来,有时更是彻夜不归。
顾言一直没有告诉慕靖南孩子的事,可是时日一长,顾言原本平坦坦的小肚子都开始明显鼓起来,顾言慌得很,裴书锦劝慰了他好一阵,而且也幸好慕靖南近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及不得这些事。
虽然波折了些,但顾言来京城的夙愿已达到了,也算求仁得仁,裴书锦也能放下心来。
裴书锦三个多月以来昼夜劳碌,将回春堂的名头也打响了些,病人日渐多了起来,老前辈远出未归,医馆里的事随他打点,裴书锦虽然还是挣不了什么钱,但总算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治病救人,他是知足的人,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至于有些东西,他想,就如他的腿一样,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腊月十八那天,回春堂闭馆半日,是应了衙门要求,听说新皇登基,江南提督织造和应天巡抚回京述职,随行众多,声势浩大,辇轿经过他们这条街时需要回避。
刚好近日回春堂从南方进来的一批药材到店,药房堆了满地,裴书锦忙于整理药材,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直到顾言过来叫他,将他拉进房里,他这才知道,楚怀璧刚刚回来了。
顾言也是刚刚从外头回来,带了些酒菜,三个人围坐一桌吃了些,裴书锦想起近来有些事需要请教老前辈,问道:“楚大哥可知道前辈何时回来?。”
楚怀璧放下酒杯,摊手道:“师傅他又找地方闭关去了,这可不好说。反正他交待了,店里的事你自己做主,别让人给他把店砸了就行。”
裴书锦有些不安,他自己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医馆终归有些忙乱,况且顾言的孩子……他更是没有把握,老前辈只丢给他一本书,他毫无经验,按图索骥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裴书锦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还有许多事要请教前辈,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吧……”
楚怀璧闻言轻笑,很是客气道:“师傅夸你天赋颇高且谦虚勤恳,世情浮躁,像你这样着实不易。”
裴书锦脸色微红,有些惭愧道:“我身无长物,也只有这一点本事……”
照理说裴书锦自打十四岁起在济世堂出诊,对夸奖赞誉并不陌生,哪怕在名医汇聚的蓬莱别院,他也没差在哪里,可是如今再听到褒奖,却有些芒刺在背之感。
气氛有些沉闷,顾言和楚怀璧两人随意闲聊,裴书锦自觉尴尬,又惦记着药房还未整完的药材,起身道:“我去药房收拾一下,昨天刚捡出来一些上好的当归和黄芪,待会给你们熬老鸭汤。”
看着裴书锦跛着脚一瘸一拐着急往外走,顾言心里可不是滋味了,不由得朝着他背影喊:“阿锦你就不能让自己闲一会儿嘛!”
裴书锦在药房忙了一会儿,熬汤时听见动静,推开窗看了一眼,慕靖南不知道何时回来了,在顾言门口和楚怀璧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看起来不甚愉快,慕靖南也脸色僵硬地站在门口,楚怀璧推了门框一下,越过慕靖南负气而去。
这是楚怀璧和慕靖南第一次打照面,他俩都是体面人,如果不是早就认识的话应该不会闹得这样不愉快。
裴书锦心中不解,后来问了顾言才知道,原来慕靖南的哥哥,那个传说中四大世家子弟榜首的风云人物慕云深,是楚怀璧的师兄,而他们的师傅,那看上去不靠谱的老前辈……竟是名震江湖的玄德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