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李瀛的语气和缓了许多,“镜子是景升连着那些蜀地土仪一起捎回来的,太子妃收到后就让东宫这些人都来挑些喜欢的,当时孤也在场,张良娣是和李良媛、周承徽、王承徽她们相约一起来的,东西放在太子妃寝间的榻上,那面镜子跟首饰玩器放在一处,张良娣头一眼就相中了,末后又挑了两件蜀绣和一个蜀玉镯子。”这么多人同时来挑,又是张惠自己挑中的,动手脚的机会应该不大,可为什么,张惠能一眼挑中这面镜子?贺兰浑思忖着:“这镜子很贵重吗?”“只是寻常的蜀地镜子而已,”李瀛道,“价值不及那个镯子的一半。”寻常物件而已,张惠为何能一眼挑中?贺兰浑越发觉得蹊跷:“东西是当时就拿走的么?”“当时就交给各自的宫人带走了。”李瀛道。自己人当时拿回去的,动手脚的可能性也不大,难道张惠挑中镜子,只是巧合?贺兰浑沉吟着一转脸,见纪长清目光清冷,沉沉望住徐知微。贺兰浑心思急转,顺着纪长清的目光去看徐知微。她端坐榻上,唇边带着浅淡笑意,微微侧脸靠向李瀛,分明是温婉可亲的形容,可纪长清这般古怪地看着她,到底是为什么?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徐知微转向纪长清:“纪观主可是有事?”“有,”纪长清近前一步,“太子妃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徐知微眉尖微动,似是有些不解,李瀛神色便是一冷:“生辰八字极为重要,岂能随随便便说与人知?”看他模样很是不悦,而纪长清么,又不是个知难而退的。贺兰浑连忙上前,笑着解释道:“也不用详细的,道长应该就是想确认一下,太子妃是否四柱八字全都为阴?”他转头向着纪长清:“是这样吧,道长?”纪长清点头,李瀛见她丝毫没有谦恭的姿态,心中不悦更甚,却在这时,徐知微轻轻握住他的手,含笑说道:“纪观主是方外之人,赤子之心,不必讲究俗礼。”李瀛对上她温柔的笑容,眉间慢慢放松,嗯了一声。徐知微转过脸,看向纪长清:“我并非阴命之人。”纪长清点头,目光仍旧审视着她:“你身上气息晦涩不明,我要查查。”贺兰浑恍然,怪不得她从进门后,便一直盯着徐知微在看,忍不住又看了眼徐知微,但见她端坐从容,丝毫不曾有羞恼的模样,这份气度慢说张惠及不上,比李瀛也更能沉得住气些,也就怪不得她在一进宫就惹武皇后不快的情形下,依旧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大胆!”李瀛再也忍耐不住,“你也太过无礼!”“殿下,”徐知微握紧他的手,笑意温婉,“纪观主道法超群,能得她看一看,当是好事。”李瀛神色变了几变,到底没再说什么,纪长清上前几步,两指并拢顺着徐知微眉心慢慢向下,细细探过她脉络气息,心中一点疑惑始终未解。上元夜在东宫门前匆匆一瞥,她就察觉到徐知微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像是隔着一层烟雾似的,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如今靠近了再看,依旧是这种朦朦胧胧摸不透的感觉,这情形前所未有。不过,三魂七魄俱在,不折不扣的人,也不曾发现妖异之气,单凭这点朦胧难辨的感觉,并不能将她归入可疑之类。李瀛冷眼看她,见她分明已经查过一遍,却还是沉吟思索,忍不住开口提醒:“如何?”纪长清这才松手:“未曾有异。”她合掌一礼,转身离去,李瀛再想不到她竟然就这么走了,正自恼怒时,见贺兰浑追着纪长清出去,到门前却又停步,转头向他躬身行礼:“一大早的,劳烦殿下,劳烦太子妃了,只因事情重大,为着殿下和太子妃的安危,不得不及早过来查问。”他这模样,分明是看出他不快,替那女道士弥补,李瀛笑了下:“阿浑,你倒是肯替她周旋。”“我一个肉眼凡胎的俗人,指望道长帮我查案呢,自然要殷勤些。”贺兰浑笑嘻嘻的,好像根本没听出他的嘲讽。李瀛还想再说,徐知微笑着开口:“快让他去吧,这些天他也忙得厉害,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贺兰浑出来时,纪长清已经走出东宫门外,小跑着追上去,声音一下便压低了:“太子妃,有问题吗?”“她的气息我看不透,”纪长清回想着方才那种古怪的感觉,“像隔着一层纱。”贺兰浑不觉郑重起来,以她的能力尚且看不透的话,那么徐知微……一刹那间想起种种前因,转头往回跑:“道长等等我,我过去问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