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起刷牙前,他终于开口说话。
“还在不爽吗。”
万姿懒得回答。
因为这个人真的好烦。
他的左手拂过她后腰,与她的左手十指相扣。
他手总是很大,能庇护住小小的她。他体温依旧很暖,相比于刚才在车上,多了种不容挣脱的柔情。
一时间,空气沉寂得粘稠,唯有水流反复冲刷齿间的轻音。他们宛若吐泡泡的小金鱼,头晕晕的,傻乎乎的,在水底摇头摆尾晃来晃去,住在蜜糖铸成的透明圆壳里。
至少万姿觉得自己是。
莫名其妙地,放下牙具时,她已落入梁景明的怀中了。
方才七上八下的情绪,遥远得像是一个世纪前发生的。
双手从后搂住她,下颔半抵着她的发顶,他的呼吸传来,如海潮般阵阵勾人。
不用抬头看镜,她也知道他在轻嗅她。因为她也闻见了,他身上那股隐约气息。
是洗得干净的棉质t恤,是修剪过后的平整草坪,也是燃烧时发出一声噼啪的篝火。
不来自任何香氛,那种熟稔令她心安。
他微微俯首,她以为他要干什么。然而他只是望进她眼里,像只歪头小熊一样。
“所以你刚才怎么了。”
万姿失笑。
很多男人这种场合,都会用耳鬓厮磨跳过不快,稀里糊涂粉饰太平,似乎是刻在雄性基因里的技能。可只有他,非要笨拙地死缠烂打。
所以她也抬头,曼声告诉他。
“我不喜欢一些事情。”
“我不喜欢你一看见我,没认出我穿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裙子。”
梁景明一愣,躬身打量她:“不是这件吧……我记得是红的……”
“同款不同色。”笑意更浓,万姿一边琢磨他的直男用词,一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过于苛刻,“之前是豆沙粉,这件是深墨绿。”
“还有,我不喜欢你一看见我,不亲我只跟我贴脸。会让我想太多。”
这次,她变得小小声的,甚至含着某种乞怜。他必是感受到了,先是展眉一笑,继而吻上她的鬓角。
“因为你涂了唇釉啊,是亮的湿的……你自己说涂唇釉不能亲的……”
“……”
歪理说得太多,总有一天会制裁于己。万姿真是忘了哪天这么糊弄过他,只好再次糊弄过去——
“那我还不喜欢你见我的时候,你还在分心玩手机。”
“……你确定你想知道?”梁景明倒是一顿。
她很坚持,他才又说:“你不是来新加坡,很想吃那家扒房么?我今早看官网预约取消了两位,但刚填完信息页面就卡了,不知道结果如何……我是在看有没有回复。”
“但我不太想跟你讲。”唇流连在她耳畔,他连坦白都是腼腆的,“万一没抢到,省得你空欢喜一场。”
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万姿真想骂他蠢货,但完全说不出话来。
能不能吃到有什么重要的,一份牛扒而已。
他寡言又深重的用心,足以令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