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一轮弦月上了树梢,远处车进车出小孩尖叫大人叫骂还有人声,不过这个闭锁多年的陈旧大院宅子静悄悄的。
枯叶也没人顾得上彻底洒扫,偶尔踩一片沙沙作响。檐下并没有挑灯,离开了人声琐碎多的地方,在幽静的廊道缓行,裴玄素感受她搂着自己的胳膊的柔软和温度,他不禁也握住了她放在他胳膊的那只手。
柔软而坚韧,在他心中美的动魄惊心。
这双柔荑,具有操纵他一生喜怒哀乐的能力。
其实冷静下来,缓了一两天之后,他也曾想过,要是个脾气好的,或许像陈同鉴这样性子的,可能就已经看开了。
可偏偏裴玄素是个天生执拗的,他很小的时候就能倔强地站在母亲屋外的廊下一个下午,只为母亲为什么不爱他。
更甭提经历了家变后的他。
他对沈星,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执拗和执着。
回到起居的房间之后,沈星先去洗漱了。
因为重心不在这里,他们只掏了一口井,水紧张,浴桶也没有,但这样的天气,不洗洗是不行的,用一个木盆装了水,沈星在隔间洗一下。
等她洗,再到裴玄素。
里面淅沥沥的水声,内室挑了一盏灯,裴玄素坐在圆桌旁,正迅速翻看着厚厚一叠明暗的讯报和回复神熙女帝的手谕。
他翻到底下一张,这是玉山行宫和圣山海的,明太子生辰不是秘密,神熙女帝连脸面都不给了,没有赏赐,东宫被冷待的消息。
裴玄素当下讥诮一笑。
明太子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但讥诮笑不过片刻,就敛了,他爹娘早没了,生辰没比明太子好多少。
想起父母去世的过程和原因,一刹刻骨的恨,裴玄素也就彻底笑不出了。
他垂眸瞥着手上这叠讯报,把最后几张也翻过,扔在桌上,淡淡吩咐:“收拾了,密折和回信发出去。”
冯维推门进来,轻手轻脚把桌面的东西收拾了。
……
裴玄素独自坐了许久,在这个异常紧绷又一刻罅隙的安静夜晚,他因为玉山行宫和圣山海的这则寻常密报,忆起了他的父母,无声沉默了许久。
直到隔间的门一响,沈星披着半湿束着的长发出来,他才生出一种渴望和委屈来,他起身快步往那边迎过去,握住她的手,接过她擦头发的棉巾。
今晚没有烧水,他的水就用另一个盆盛着也放在隔间,但裴玄素也没急着去洗,沈星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他就站在她身后拿着棉巾,一遍遍给她把头发擦干。
最后他坐在旁边榻前的脚踏上,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贪恋闭上那双漂亮又线条凌厉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