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也不废话,跪地问安被叫起之后,他呈上一本折子,是他今日白日整理的赵关山昔日手上的西提辖司和掌控的宦营事务情况。
梁恩无声上前接过,垂首呈上御案。
神熙女帝神色淡淡的,不动声色慢慢翻看——她确实如裴玄素所料一样,赵关山一死,顷刻进入微妙状态。
如今局势,她是必会委裴玄素执掌东西提辖司和宦营的,梁默笙有点意动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被神熙女帝当即冷脸呵斥,梁默笙吓个半死,连连跪下叩首请罪,
这是下午时发生的事情。
但她确实对裴玄素信任度有欠,她不能放心让裴玄素代替赵关山执掌东西提辖司及其下的四万宦营亲军。
宦营本来有负责一小部分的皇城外圈宫禁守卫的,赵关山一死,就被暂免了,以失首整肃为由,由颜征的果毅营暂时替代。
这一场微妙的君臣心理,由裴玄素率先打破。
神熙女帝慢慢翻看折子,折子很长很详细,但总有翻完的时候,神熙女帝把折子阖上,随手扔在看过的折子堆上面,裴玄素还跪着,没有起来,颀长劲瘦的殷红阉宦正一动不动跪在大鼎侧,她瞥了眼,声音听不出喜怒:“裴玄素,你还跪着干什么?”
君臣之间,有种说不平道不明的氛围在,无声而开始蔓延紧绷。
龙涎香鼎就在身侧,过分浓郁的香味非常让人有些不适头晕,裴玄素感受到神熙女帝两道锐利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的头顶上。
裴玄素心里素质是过硬的,他进来之前,也早已经有了腹稿和心理准备,照理他应该不会过强烈得过分的情绪波动,但实际上,他开口的一刻有种战栗在体内翻涌,刹那涌向他四肢百骸!
裴玄素俯身,哑声:“臣今夜前来,还有一私事,臣腆颜求陛下,为臣与监察司三品女官沈星沈三娘赐婚!”
半昏半明的偌大殿宇,他跪在地上,浑身血液往上涌,在这一刻抵达的顶点,他浑身战栗,一刹后脊出了一后背的热汗,他连呼吸的抑制不住泄露了粗喘。
——一是因为沈星的。
不管私下怎么下定决心一意孤行,但当真正出口说想娶她为妻那一刻!宣之人前,吐露心声,宣之帝皇,他难以言喻的情绪难以自抑,过电一般连心脏都酥麻战抖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个!
进殿伊始,裴玄素不动声色用余光瞥过明黄玄黑御案后端坐的一身明黄龙袍的神熙女帝。
他自己就是天天描妆的,自龙江回来后日以继夜几乎没有停顿过,甚至已经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的。在知道神熙女帝身体真实境况并且知悉其马上不得不去行宫调养之后,他着意观察,果然窥到了其脸色和眼下有轻微的肤粉痕迹。
然可恨的是!这个伤病交困的帝皇,依然牢牢掌控着他的生死!
稍有差池,什么都没有,包括他的性命和身后的所有人!
他不禁紧紧握拳,青筋在这刹那暴突!
两种情绪交织,激烈热炽,他以为自己需要酝酿佯装,但事实上完全不需要。开口一刹那,他血涌上脸,浑身战栗,连声音都变了,一瞬一脸一额的热汗,他没有压抑之后,眼里源于渴求的激动连掩都掩饰不住。
真情流露,一加一远大于二,真的演都没法演得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真的渴望娶沈星到了极致,那种阉人仰望明月的极致爱恋,在他的压抑中表现到了极限。
裴玄素也没有遮掩了。
他除了真的渴求赐婚之外,他深深知道,他不能走和赵关山一个路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