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伯府,裴家,裴玄素的亲祖父,裴定方。
蒋无涯了然。
他没吱声,只当看不见。
宣平伯府裴家行径让东都和朝廷内外多少人唾骂群嘲,他们后来痛恨裴玄素这阉贼,痛恨到了恨不得吃肉寝皮的地步,但也不妨碍他们对裴家那群背刺血亲竞对亲儿孙亲兄侄的人不耻不屑到极点。
那几份文书和书信,是裴玄素模仿他祖父叔父的笔迹写了并做旧的。他天纵之才,又对昔日叔祖笔迹熟悉至极,稍练一段时间,惟妙惟肖足可以假乱真。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否则,如何稍泄他心头之恨?!
裴玄素慢慢抬起眼睫,那双斜挑锋锐的丹凤目此刻泛起几丝血丝,他慢慢回身,盯着近在迟尺的蒋无涯。
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眸色坚定的朗目,额头光洁饱满,相貌堂堂,身姿英伟。
对方在月光下。
而他身处阴影中。
裴玄素眸光才刚刚自他那祖父的名字和那一叠东西移开,胸臆间有阴翳嗜血的味道在翻滚,蒋无涯,他同样是极度厌恶的。
他冷冷道:“若有朝一日对上你,我是绝对不会留手的!”
他近乎冰冷阴鸷地盯着眼前这个英伟青年,这一刻的思绪阴暗到了至极。
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而对方什么都有。
父母、家庭、军职爵位,发小朋友,一个高贵的出身,光明的前途,天赋卓绝。
他要开炮对寇承婴兄弟说轰死概不负责,连寇承婴兄弟都没有意见。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他仅剩的那一点点东西!!
裴玄素这一刻发现他厌恨蒋无涯真是有原因的,并且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对。
裴玄素阴沉着脸色,蓦地转身,两人擦肩而过,他很快离开了刺史府。
……
阴风劲吹,干涸已久的梵州第一场雪也终于下来了,很细零散的雪粉沾上被狂风上天的漫天黄尘,一点点的黄白色断续落下。
一行几人悄然无息疾行在青石板暗巷内,拉出暗藏的马匹一翻身而上,裴玄素冷冷抬眸,盯着这一片片的肮脏不堪的雪粉,他冷冷扯了扯唇:“马上回东都!”
掌心尚残存方才那一抽文书信笺的质感,宣平伯府的文书和书信全部都是他亲手所制的,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度日如年,他终于等到了!
有一种血脉奔张的沸腾感,恨意几要喷薄而出,裴玄素一策马,膘马撒开四蹄,沿着暗巷一路疾奔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