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死我活的生存环境里挣扎求生,即便受了再重的伤也绝不会轻易示弱于人前,小心翼翼地藏匿气息和踪迹,避开光亮,避开人迹,在足够安全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蛰伏至伤愈。
无论是在无色城,还是在九幽,墨麟都时刻保持着警惕,绝不被任何敌人寻到可乘之机。
他其实早该觉察到琉玉的靠近。
但事实上,直到琉玉的气息已经出现在一个随时都能向他出手的距离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迎上一双烟波柔软的眼眸。
“我以为你还在与神荼郁垒他们议事,没想到在这里。”
她在岸边缓缓蹲下,浅金色的裙摆逶迤垂下,悠悠荡在池水中。
“谁伤的你?死了吗?”
墨麟看她垂眸拨弄着池边水花。
因为打算来沐浴的缘故,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纱衣,宽袖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皓腕,修长莹白的指尖搅动着,水波一圈一圈地荡开,也朝他一层一层涌来。
“都死了。”他的嗓音很低。
琉玉撑着下颌瞧他:“很强吗?还能让你受伤。”
“我故意的。”
他抬手瞧了瞧指节上的淤痕。
“这些年要不是因为他们,鬼道院不至于招不满学子,九幽妖鬼也不至于被撕得四分五裂,只是烧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琉玉定定瞧了他一会儿,道:
“你这么恨他们,竟还能忍这么久啊。”
前世的墨麟没有她的帮助,要一边与玉面蜘蛛和他背后的势力对抗,一边让九幽一步步走上正轨。
他花费了百年时间。
如此的有耐心,几乎看不出半点个人情绪。
墨麟对降魔派的妖鬼当然恨之入骨。
恨他们祸乱九幽。
恨他们里通外敌。
更恨他们愚蠢自私到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有许多次,若非白萍汀的劝阻,他早已杀至玉山,将那些背叛同族的妖鬼烧得干净。
“九幽不是靠拳头说话的狝狩场,尊主要面对的,也不是当初只要能闯出无色城就能拧成一条绳子的人心,尊主试想,如果单凭修为就能掌控天下,那今日坐在御座上的,不应该是大晁那四位大宗师吗?”
白萍汀的母亲是一位出身宗室的女子,受她教养,白萍汀比寻常妖鬼更懂得政治。
所以墨麟忍了下来。
玉面蜘蛛有大晁的支持,金银财宝源源不断,他没有。
玉面蜘蛛有魔主的血脉,有许多妖鬼愿意拥趸他为正统,他没有。
但他有一枝想要接到九幽精心娇养的牡丹。
他不想有朝一日她踏足九幽的领土时,见到的是这样四分五裂的混乱之地。
他想让九幽有仙都玉京那样的诗词歌赋,有数不清的风流名士,还有琳琅繁多的富饶物资。
唯有洗清曾为奴隶的粗鄙卑贱,他才有资格与她身边的青年才俊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