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高调出挑的原因,开跑车出城多少有点疯。但眼下也没时间再换车了,约了十一点去私人博物馆现场勘测,一百多公里,还有段国道加山路,至少得一个半小时。
苏阳拉开车门垮了上去,边系安全带边谨慎地问了句:“你的手能开车吧?”
按挡启动,一脚油门窜出街口,耿乐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冷酷不了一秒,马上垮掉,“你说你命怎么这么好,出外勤去现场还得老板车接车送。有没有点眼力见了还,问都不问一句要不要我来开。”
苏阳在副座驾上摊开资料做最后核实,看有没有细节需要补充,头也不抬怼他:“昨晚我说过各自出发,是你自己说来接的,还有,我不会开跑车。”
耿乐目视前方,用余光撇了苏阳一眼,啧啧称奇,“你说你要是谈下这个项目,是不是得踩我头上来啊。”
“实话实说,概率不大,但既然有机会,就要全力尝试。至于结果嘛,尽人事听天命。”
耿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弄得很不适应,“我发现你有时候怎么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苏阳想也不想地回:“我本来就比你大……”大三岁。
“拉倒吧,你比我还小一个月,别以为我不知……”耿乐也咽下未尽的话,他私下里调查过苏阳,虽然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内心,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接触到的,但这种行为总归有点不礼貌不尊重人,也不适合正大光明去说。
两人心里都有各自的心思,很有默契地不再继续话题,用沉默翻了篇。
原本计划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因为路况好,实际开起来更快,也没出现预想中山路不平,低地盘跑车不适应的情况。
柏油公路自山脚向上蜿蜒,临着海岸线,两旁风力发电路灯像巨型白色风车矗立于海天一线之间,阴天里也能美成一幕水墨丹青。
私人博物馆建在半山腰,迈凯伦停在浅灰色建筑前,亮眼的骚绿反倒破坏了画面和谐,不像一个维度的产物。
大约是引擎声太过隆重,馆内守门的安保很快迎了出来,五十岁左右,是当地村民,看起来老实巴交很敦厚,让两位设计师称呼自己老陈就好。
老陈引二人往馆内走,边走边可惜道:“先生前脚刚走,如果你们早半小时来,兴许就碰上了。”
敏锐的职业嗅觉令苏阳很快抓取重要信息,忙问:“先生?”
老陈和蔼一笑,娓娓道来:“先生帮我们通了公路和水电,还给村里建了学校和卫生站,说等这里博物馆落成,会给年轻人提供更多工作机会。我们天天盼着你们设计师早点来,施工队早点动工。”
苏阳跟耿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所见略同的默契。
耿乐隔空对他做了一个‘公益’的口型,苏阳点点头,而后转向老陈,“那请问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老陈顿时声音提高八度,手摆得坚决:“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那他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来这里知道吗?”
老陈继续摇头:“不知道,上一次来是半年前,他说喜欢这里的海浪声。”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又继续说,“有学问的人喜欢的东西都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苏阳快速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耿乐凑近看,若非相同专业领域,或许看不懂苏阳几笔潦草线稿的意图,但他立马懂了,这是一面声墙,拥有足够大的抛光曲率,可以反射声音,并将其向任何需要的角度投射或汇聚。
视线不自觉上移,落在画出这一切灵感的人脸上。他垂首专注于笔尖,丝毫未察觉有人在看他,浓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暗影,薄唇自然地抿着,唇色和唇形都近乎完美,可以想象出触碰起来是怎样的手感。
耿乐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苏阳用力推了推他,用画本在他眼前来回晃,“喂,别太离谱,站着都能走神。”
耿乐从短暂的失神中重新聚焦注意力,莫名不敢看苏阳,找借口:“我去偏厅看看”。却走错方向,被苏阳一把拉了回来,“那边是卫生间,老板,还好今天没有甲方的人在,不然你这样的状态我们设计图都不用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