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香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坐到她旁边。“大家再委屈能有多委屈,不过都是些小事,从前苏尚寝那会儿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你就不同了,没有孩子才是大事,赶紧想想辙呀。”“我方才一直在想呢。”青萝叹气,“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现在这局面——”说着,她打开红漆戗金云龙纹匣,抽出几张牌,向灵香演示起来,先在花梨木炕桌的最中间放了一张,代表了皇帝。“万岁,在最中央,后宫里的女人都围着他等着他,离他最近的呢,是绿竹和宸妃。”代表皇帝牌的一侧,她放下两张牌紧紧挨着,围成一个半圆形。“绿竹自不消说,圣宠有多眷顾她,大家都看在眼里,没人争得过她,也没人敢和她争。宸妃呢,打周贵妃摔了跟头之后,独自掌管六宫实权,她的儿子吉王也越来越招万岁喜欢,这两个人联合在一起,首先就挡住了通往万岁身边一半的路。”接着,她又抽出两张,离最中间的皇帝牌稍稍远了一点,围在另一侧,只留条缝隙:“她们往下,就是尚明心和周贵妃。尚明心呢,万岁对她正新鲜,爱不释手,除了绿竹,属她侍寝次数最多。周贵妃虽说现下被撤了权,可好歹是太子之母,有太后撑腰,还有周辰安替她筹谋,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她们两个一联手,便又挡了将近一半的路。这万岁身边,就只剩条缝了。可哪怕是条缝,还有其他各宫妃嫔虎视眈眈呢。”再抽出几张牌,又围上辟路灵香望着桌面上的牌阵,一脸发愁:“的确,强敌环伺,狼虎围攻,不好破局呀。”青萝点了下头,一手拿着匣子,一手将桌面上的牌往里划拉,叹道:“原本万岁对我无意,因景泰帝之故,才给我开了路。可如今,也是因为景泰帝,堵死了这条路。景泰帝呀景泰帝”忽然,她动作顿住,眼睛一亮,思索了片刻后,扔下手中的匣子,嗖地跳下暖榻,光脚到了花梨木方角柜前,啪地打开柜门,探进脑袋乱翻起来。看得灵香一脸莫名其妙,跟了过去,不解的问:“你找什么呢?”话音一落,便见青萝直起身子,声音里透着喜悦:“哈,找到了!”嫩白细腻的掌心摊开,一个莹润光洁的龙纹玉佩现于眼前。“龙纹玉佩?”灵香一惊。青萝微微一笑,目光里透露出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条路既然能因为景泰帝堵死,那就能因为景泰帝重新劈开。”司礼监,礼仪房。艾望远正忙碌着,有内侍来传:“艾公公,有人找。”到了门口,却见晓羽立在墙边,乖乖巧巧的等着他。艾望远立即眉开眼笑:“晓羽呀,找我什么事?”“艾老公——”晓羽习惯性地喊出这个称呼,却猛然反应过来,面上一红,赶紧改口:“艾公公,青——哦不,元昭仪有封信让我交给你。”小姑娘脸颊绯红,打袖里掏出信来,双手呈给了他。“该叫就叫,不用管灵香那些话,她是开玩笑呢。”艾望远呵呵一笑,接过了信,然而看完信的内容后,目中笑意渐渐散去,脸上表情颇为严肃。举棋不定之时,耳旁又听晓羽道:
“哦,灵香是玩笑话呀。不过我以后也叫不了几次了,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回南海子了。”“为何?”艾望远讶异。“昭仪说她如今失宠了,今后怕是护不住我,还是回南海子安全些。”“哦”艾望远有些怅然。“对了,她还让我给你捎句话。”“什么话?”晓羽咳了两下,学着青萝的语气:“艾望远,晓羽是走是留,全看你是做那只顾自己的缩头王八,还是当那知恩图报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我不逼你,你自己选吧。”艾望远一下听出了青萝的言外之意:每逢宫中宴会,人家小姑娘都会专程给你送吃的送用的,还被你哄着一直叫“爱老公”,让你占尽了便宜,到了这节骨眼,你忍心不管不顾做那缩头王八?“唉。”艾望远长长一叹,“丈夫不好当呀”晓羽探过小脑袋,眨巴着眼睛,迷茫地问:“艾老公,为什么我的走和留,全要看你呢?”四目相对,艾望远望着她那双纯净如水的眸子,终究是软下心来,轻轻一笑:“因为我是你的爱老公呀。”“啊?”晓羽一脸懵。艾望远也不解释,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回去吧,就跟元昭仪说,这事我应下了!”回去以后,青萝揉着晓羽的脸蛋笑嘻嘻地夸:“谁说笨人无用?瞧瞧我们晓羽多有用!这事要换个聪明人去办,反而成不了!”晓羽一头雾水:“我不懂。”“你不需要懂。”青萝微笑,“就是因为你不懂,这事才能成!”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时,直殿监的洒扫宦官就要挥动起扫把,趁着各宫娘娘们未醒,将各条宫道、各个宫门口清扫干净。到了长阳宫附近,洒扫宦官如往常那般敷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的划拉着扫把。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洒扫宦官探着脑袋一看,一名宫女怀里好似揣着什么东西,急急忙忙的往宫后苑去。从那背影中,他依稀认出是长阳宫的晓羽。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出来,定然心里有鬼!洒扫宦官放下手中扫把,悄没声地跟在后面,只见晓羽一路小跑来到宫后苑的西北方。那里有座澄瑞亭,亭下有片池水,晓羽见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轻轻丢进水池里。嘭——水面溅起细小的涟漪,一圈圈蔓延开来。见袋子彻底沉没,晓羽方转身离去。待她走得远了,洒扫宦官步至近前,抬脚踏进水池里,俯身去摸刚才她丢的袋子,捡起来一打开,好家伙,里面装的是黄灿灿的金瓜子!真是天降横财!为防引人注意,他不敢久留,忙把袋子揣进怀里,趟着池水往岸上去。谁知刚上了岸,正碰上艾望远带着几名宦官经过,一瞅见他那湿漉漉的模样,便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