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喜欢它,那妾就戴它。”他心情大好,忽然就多了信心,在她脸颊轻轻一吻:“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教我失望的。”此行非为公务,他们只着简单的常服,带了几个随从,乘着马车低调出行。绿竹安静地坐在车里,透过窗口看着宫阙楼阁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出了紫禁城,不免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她舍不得放下帘子,一路扒着窗沿,贪婪的望着外面的街道、普通的行人,试图从中寻出些从前的影子,闻到一丝自由的气息。只见马车一路向东,到了米仓东口停下,车帘被随行侍奉的徐云中掀开,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曹吉祥垂手而立的身影。看到他,绿竹不由得目光一凛。曹吉祥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万岁,娘娘,寺里已经安排好了,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嗯。”朱祁镇握紧绿竹的手,含笑道:“这位故人,也是曹公公的旧识。”绿竹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这位故人,究竟是谁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言罢,朱祁镇携着她的手一起下了马车,落地站稳,抬眸望去,是一座寺庙,报恩智化禅寺的门匾赫然醒目。绿竹那张俏脸立时沉了下去。智化寺,王振的家庙。正统八年,王振仿唐宋伽蓝七堂规制而建,被朱祁镇赐名“报恩智化禅寺”。土木之变后,王振被抄家灭族,寺庙却被保留,朱祁镇复辟的怒涛她没有动。就像听不到朱祁镇的话,看不到托盘中的供香,静静立在那里,望着塑像的面孔,一言不发。曹钦率着兵士守在两侧,虎视眈眈。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位宠极一时的贤妃就会被按倒,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失了性命。
徐云中的目光则在他们之间,不动声色地扫来扫去。曹吉祥抬眸望向朱祁镇,予以眼神提醒。朱祁镇张了张嘴,却不是向他们下令,淡淡道:“贤妃久未出宫,想是今日受不住马车颠簸,不免精神乏累,咱们就等她一等。”毕竟事情太过突然,她需要缓一缓。他可以给她时间缓,多久都可以。只要她最终做出他想要的选择,如曹吉祥所言,可以为了他,放下心中的仇怨,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边。她就还是他最宠的爱妃。在场众人皆不敢妄动,曹吉祥端着托盘恭敬的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洗涤心灵的佛乐还在继续,间或夹杂几下悠扬的钟声,铜炉里的供香一点点燃着,通红的香头逐渐化为灰烬,然后坠落在炉里,直至燃尽。她依旧没有动静。曹吉祥再次抬目望向朱祁镇。朱祁镇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仍旧不下令,而是耐着性子转过身来,用温和而诚恳的口吻道:“皇子出生,尤其是立为太子的皇长子,自小是不能和生母住在一起的,需由专门的宫人和宦官服侍。我的祖母张太后对我寄予厚望,在我出生后,便严格按照这个规矩教养我。娘不能常来看我,爹又忙于政务,更无暇顾及我的成长,以至于到九岁那年他去世,我都不曾好好在他膝下承欢。纵然我是至高无上的太子,却终究也只是一个孩童,怎会不盼望有亲人相伴呢?你知道吗?打小陪在我身边的,就是王先生。”他抽出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当我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他不会要求我,身为太子要胆量过人,而是好声安慰我,给我讲故事,看着我入睡。当我想念爹娘的时候,他不会要求我,身为太子要专心功课,而是为我画下爹娘的肖像,供我寄托相思之情。当我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时,他不会要求我,身为太子只能待在宫里,而是带着我登上高高的楼台,将我驮在他的肩上,让我尽情的观赏紫禁城外的风景。”儿时的记忆袭来,他渐渐湿了眼眶,声音微微哽咽:“对于我来说,他不单是服侍我的宦官,教我读书的先生,更像是陪伴我成长的翁父。我是天子,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你能明白吗?”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完,抚在她肩头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他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等着她的回应。她迎向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绿竹明白。”他面上一喜,正要唤曹吉祥递来供香,却听她又道:“绿竹也有父母家人,对他们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是——”纤手指向一旁的塑像,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因为他!他祸国乱政,怂恿你出征瓦剌,害我家破人亡。你要我给他敬香?想想我的父母家人,想想枉死的亲友,我如何能敬?”通红的秀目满是怨恨,他望着那双剪水瞳仁,惊在当地。指间一松,手中的香支跌落在地,碎成几截。曹吉祥也未想到她的态度竟如此强硬,亦是大感意外。她缓缓跪下,不卑不亢:“绿竹做不到,愿领万岁责罚。”徐云中立于不远处,始终安静旁观。朱祁镇身子微微发抖,难以置信中夹杂着深深的失望。回过神来的曹吉祥按捺住内心的欣喜,低声提醒:“万岁。”朱祁镇心口起伏不停,一双眼睛兀自盯着她,良久,缓缓吐出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