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礼,我们该走了。”,季东林略带威严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季子彧,下车跟满崽告别。”,季宴礼没搭他的话,转而吆喝起自己幼弟来。
“大公子,老爷奉圣上之命出来办事儿,本就已经延误了归程的日子,现下又着急回上京,告别一事,暂且先行搁置吧。”,马夫拦住他欲掀开门帘的手,出声劝阻道。
谢见君识相地带着满崽后退几步,让开了出城的路。
季宴礼冷着脸,只身挡在马车前,厉声道,“我说,让季子彧下来!”。
片刻,
“让他去”,季东林的声音再次传来。
得了首肯,季子彧扯开门帘的一道细缝儿,紧扣着车架,从马车里钻出来,下车时,他脚下一软,若不是谢见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托住,这小子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谢见君瞧着他走路一瘸一拐,裹在膝盖处的衣裳都揉搓成一团,心里骤然咯噔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宴礼早在看见自家幼弟出来时,脸色便已经阴沉了下去,紧攥着马鞭的指节咯吱作响。
季子彧似是没事人一般,从脖颈间解下了自小就一直带在身上的长命锁,系在满崽的脖子上,“满崽,你可一定要来上京,若是我爹肯放我出门,我定然带你在上京玩个遍,那里好玩的东西,可比衢州多多了!”。
满崽茫茫然瞅着胸前浸着温热的长命锁,也不点头,也不应声,他家阿兄还没说会试要带着他和云胡一起呢,他若是不管不顾地答应了季子彧,万一实现不了承诺,可不得让他失望。
季子彧仿若对小满崽的回应也并不在意,见他将自己的长命锁贴身安放好,才扬起一抹浅笑,“这些时日,不能陪你玩,你要照顾好自己”。
满崽点头,他来得仓促,没想要准备什么送别的礼物,便使唤他家阿兄,替他折下一枝梅花,赠与季子彧,“你也要好好的,若是你阿爹训你,你就回衢州,我阿兄厉害着呢,定然能护佑好你!”。
“行,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季子彧重重点头,他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
马车里蓦然溢出两声轻咳,他微微一怔,松开满崽的手,不舍道,“你和见君兄长快些回家去吧,我要走了。”。
说完,他转身要攀上马车,却不料季宴礼纵马过来,拦腰将他带上了马,“见君,我们上京见!”。
一声道别,二人扬长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城门口,马车“咕噜咕噜”地缓步跟了上去。
直至听不到任何声音,满崽叹了口气,回眸看向他家阿兄,闷闷不乐地问道,“阿兄,子彧回上京能有好日子过吗?他那个阿爹看着好不通情达理呐!”。
谢见君眸色暗了暗,将满崽拦进怀里,“放心,有你宴礼兄长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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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季家两兄弟后,日子又恢复了如常。
一进十一月,天渐渐冷了下来,学斋里的举子们陆陆续续地向夫子请辞。
谢见君也开始正经合计起去上京参加会试一事儿,他思来想去,权衡利弊了有些时日,末了,还是决定带云胡和满崽一起走。
此番进京赶考,官府会出面租赁公车送他们去,等到了上京,便可住在会馆里,他着人打听过,这会馆是为“本省会馆”,主要用来招待老家来京公干的官员,亦或是像他们这般赶考的举子。
会馆里行事方便又有专人看守,连伙食上都便宜得很,还时常能遇上来京候命的地方官员,可谓是了解官场,结交人脉的名利场。
他合计着暂时先带着两小只住在会馆里,只待会试过了,再做旁个打算。
得知要去上京,满崽高兴地在炕上翻腾来翻腾去,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可以去找季子彧了,自他走后,满衢州府城,再找不到一个能陪自个儿玩的人了。
云胡这一连悬了多日的心,都跟着摇摇晃晃地落了地,他也终于不用担心要跟谢见君分开了。
一说要走,便得开始收拾行李,他们此行一趟至少要三个月,换洗的棉衣,日常用的东西,都要挑挑拣拣地带去。
只家中养了一年多的家禽和那头从福水村牵来的牛,云胡还不晓得如何安置,他一时没有主意,盘算着晚些等谢见君下学回来再定夺。
但刚从学府里出来的谢见君却被人绊住了回家的脚步。
“谢解元,我家老爷想宴请您,在醉仙楼里吃盏酒。”,宋沅礼家的管事冷不丁出现在学府门口。
先前青哥儿常带着这宋管事,来学府接宋沅礼下学,一来二往的,俩人也算是熟悉。
得知是宋家老爷出面,谢见君也不好拂了长辈的意,他拱手回礼,“劳烦宋管事差人去我家中一趟,我此行去吃酒,须得同内子报备一声,他久等我不回,可是要担心了。”。
“谢解元只管放心前去,我自会将此事告知您夫郎。”,宋管事笑得一脸褶子,转身掀开门帘,搭手扶着他上马车后,便吩咐马夫往醉仙楼去,还嘱咐他莫要颠簸了马车里的贵客。
果然这一路都走得平缓,等到了醉仙楼,由小二引着入了包厢,一见着宋沅礼他爹,谢见君就拱了拱手,“晚生见过宋老爷”。
“谢解元,客气了客气了!”宋家老爷一把将他托住,“谢解元肯赏脸,已使我府上蓬荜生辉,若承了您的礼,莫不是要折煞老夫了,您快请坐!”。
正说着,他将谢见君引于上座,招呼小厮过来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