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只用余光瞧了瞧宝玉,却是直看向宝钗,但却只是说道:“路上遇到了个熟人,故而耽搁了些时候。”
“妹妹点出戏罢。”宝玉说着,又让人将戏折子送了上来,让黛玉点。
只是她如今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随意点了出戏,便瞧着宝钗,犹豫了许久,终还是问道:“我记着原先姐姐身边有个丫头,挺标致的,怎么今日没跟过来?”
“我身边的?”宝钗疑道:“我身边不过莺儿一个蠢笨的,哪里来得标致丫头?”
贾宝玉坐在一旁,只疑了一瞬,便笑道:“想必林妹妹问得是香菱罢。”
“仿佛是叫着这个名。”黛玉应着,又补充道:“就是上次来给宝姐姐送金锁的那个。”
“妹妹许是记错了,那不是宝姐姐身边的丫鬟,她是……”
“宝兄弟尝尝这茶,虽然就是咱们平日里喝的普通茶叶,但这味道却好,想来泡茶的人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宝钗呷了口茶,又阻了宝玉的话,但略顿了顿,还是对着黛玉道:“妹妹怎得想起问她了,今日她在家中没跟着一块儿出来呢。”
“只是今日在路上遇到了个拐子在卖人,又恍惚记得这丫头好像也是被拐的,所以白问问。”
宝钗神色一滞,但也只一瞬,便又笑开来,只道:“确是有此事,说来那丫头也是可怜,那么小的年纪就被拐子拐走,长到现在,连自己父母时谁,家在何方也不记得了,不然,我们也可让他们一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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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
“其实今日我们碰到的熟人,是薛家哥哥呢。”林俊听着黛玉说起香菱被拐卖之事,突然想起今日将那拐子抓到跟前时,其实他面对薛蟠,目光是有些躲闪的,似是在怕着什么,如今这样一联想,似乎又觉出些什么其他的意味来。
他这样说完,便也细看着宝钗的神情,确实见她的笑容明显滞了一瞬,将手中的果子攥得更紧了些,又听她道:“林妹妹不是说遇到了拐子?怎得还碰上了我哥哥?”
“是今日那拐子想要用一个姑娘卖钱,正巧冲撞着了薛家哥哥,我们的马车路过,碰巧看到了,还生了场误会。”
宝钗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只道:“既是误会,解决了便好。”
“自然。”
“咱们好容易才凑在一起,说这些事做什么。”
湘云在旁边,一面吃着果子,一面笑着应和道:“爱哥哥说得是呢,近来宝姐姐都不常出来同我们一处玩呢,好容易今日出来了,做什么说这些事。”
“宝姐姐今日是在忙什么?”黛玉平日里并不大同他们联系,她素日又知道贾家的一种姐妹并不正经上学,应是无什么事情才对,且薛家如今寄居在荣国府,往日也是常去同他们一处玩的,竟不知如今是有了什么事情。
“不过是在家做些针线女红罢了。”
“薛姨妈给姐姐请了教养嬷嬷在学习呢,平日里劳累得很,都没什么休息的时候,我瞧着都累得很。”
“哦?竟是这样。”
宝钗讪笑了一下,又悄悄拉了拉湘云的衣角,冲着黛玉笑道:“别听云儿浑说,不过是母亲见着我平日在家中无事,所以给我找了些事情做罢了。”
黛玉瞧着宝钗并不愿意提,她便也没有多问,只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贾敏提到的,明年宫中又要选秀的事情,她晓得依着如今薛家的地位,即便不能参加大选,但总还是能去给一些公主、郡主作伴读的。
这样想着,看向宝钗的目光又不免更复杂了些,那样的深宫,有人望而却步,有人趋之若鹜,也不知究竟舍与得究竟哪个更多些。
因着今日闹了这么一场,黛玉也并无什么心思看什么戏,好容易熬到了今日结束,回家的路上,便也同贾敏又聊起了今日薛家之事,个中感慨并不算少,林俊听他们说着,忽想到今日薛蟠言及林如海之事,不由问道:“母亲,今日听着那薛蟠的话,言语中涉及父亲,且好似又与甄家有关系。”
他一面说着,一面思忖,顿了顿,又继续道:“按说薛家同我们一起进京,一些在扬州的事情,父亲都没有告诉我们,怎得薛家还知晓了,难道薛家和甄家还有勾连?”
“他们也算是世交了,便是有来往也是正常的事,更何况薛家如今虽有男丁,但实际上却并无主事之人,他们那般的财富,你当甄家不会盯上?”
“母亲说得是。”
“俊儿,趁着今日的话,我便也多嘱咐你几句,如今你父亲在扬州如履薄冰,也不知圣人后面有何安排,我和你姐姐两个,便是有再多主意,也只是女子,在这世间,能做的事情很少,将来林家的门楣总要靠着你支撑,你姐姐将来如何,也要你给她作靠山,知道吗?”
林俊听着,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放心,俊儿都晓得的。”
贾敏瞧着林俊坚定的眼神,心中很是安慰,却不觉间忽略了一旁神色暗淡的黛玉。
其实,黛玉这么些年亲眼瞧着一些女子因为没有可靠的父母亲族作依靠,而活得艰难,而不得不做出某些选择,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但同时,她也是无力的,若有得选,她又何尝不想凭着自己拼一番事业。
但可能人就是这样“欲壑难填”,若是让她如宝钗一般有个那样的哥哥,或者是如湘云一般父母俱无,便也没心思想这些了,或许只盼着能有个可以依仗的人便很好。如此想着,她又不免在心中自嘲着自己的“得陇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