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恼恨,但也无法,只眼睁睁看着贾敏离开了荣国府,也并未将话说出口。
到了次日,贾敏早早就让人将两个孩子从床上挖了起来,今日给他们姐弟两个准备地衣裳都是同样的湖蓝色,只是黛玉的料子上多绣了一点海棠花点缀,但也并不喧宾夺主,又配上了支羊脂玉的簪子,虽不华贵,但也显得脱俗、清丽。
待收拾好,三人草草地用了些早膳,便乘车往宫内去了,因着他们三人到得早,待来到皇后宫中时,皇后不过也是刚受完妃嫔们的请安,如今正和太子明湛说话。
见了他们进来,待请过安后,便让宫女将人扶了起来,又赐了座,笑道:“早就想见见林夫人,只可惜一直未曾有机会,这次正逢夫人在京城过端午,便让人去下了旨。”
“承蒙娘娘厚爱,今日得以进宫,是妾身的福分了。”贾敏笑着回话,亦瞧见了皇后身边一位女官一直瞧着他们三人,又瞧着她的长相、轮廓,便也知道这应是贾元春。
“夫人过于客气了,其实我平日在这宫中也无聊得很,叫你们进宫来,也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只是担心在这里拘束了你们。”
她呷了口茶,又看向黛玉和安儿,说道:“这就是林大人家的一双儿女罢,果然是好模样,到底是你们的孩子,上前来让我看看。”
“是。”黛玉和安儿应下,又向前走了几步,复行了一礼,叩首道:“臣女林僖携弟弟林俊给皇后娘娘请安。”
“诶,再走上前来我瞧瞧。”
他们应声,低着头,缓步向前走去,站到离皇后娘娘一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又任由面前的尊贵人,拉着他们的手,问道:“听说林卿家为你们寻了位举人作先生,想来也是极好的,如今可都读了什么书了?”
这次未等黛玉说话,林俊先答道:“原先在扬州的时候,姐姐就将《四书》都读完了,如今又在学着《诗经》、《战国策》,倒是我比姐姐小了几岁,如今在这边听先生讲学,倒要让姐姐将就着我的进度,所以仍在学着《四书》,只是每日午后,先生都会给姐姐再讲些其他的,我也便跟着听些。”
“既如此,那我考考你们如何?”
“请皇后娘娘指教。”
皇后略一思忖,道:“既说如今已读了《四书》,那且问,《论语》中《乡党》一篇中有言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和解?”
黛玉听闻,微微一笑,却让林俊先答。
“此篇文是说夫子以人为本的理念,是要告诉我们无论家事、国事,应先以人为第一要务,而后才是己之私产。”
“说得不错。”皇后点了点头,又看向黛玉道:“你觉得呢?”
“弟弟所言极是,但我心中却有另一想法,以为此则,若非是“不问马”而是“后问马”,却是更合情理。马虽是私产,但却也是生命,既是生命,便有灵气,不能将之于黄金等物混为一谈。”其实她还想说:“佛家有言众生平等,但现实中却仍又高低之别。不仅是人与牲畜,人与人之间亦是如此,所以她素日里到并不是完全赞同文中之意。”
自然这话她是不敢在此处说出的,便也只隐了下去。
皇后倒是未曾想到黛玉小小年纪竟有此言,不由笑意更深了些,将他们姐弟二人拉得更近了些,又冲着明湛笑道:“怎么办,被比下去了呢,你这般年纪时,可有这么通透的想法?”
“林姑娘和林公子乃是探花之子,自然天赋极高,儿子哪里比得过。”
“皇后娘娘谬赞这两个孩子了,他们读书如何尚且不知,只是这嘴皮子却是溜得很。”贾敏忙说着,又向黛玉和安儿,假作嗔怒道:“你们两个在皇后娘娘和太子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不过是说笑罢了。”皇后娘娘说着,又抚了抚林俊的头,道:“湛儿如今也正在寻伴读,如今还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自己说过了年便来,这剩下一个,不知你们家小公子,可愿意陪我的这个皮猴子读读书。”
她这样说着,又笑着指向明湛,笑骂道:“这孩子平时挑得很,不过是要寻伴读,只需陪他读书便好,偏他十分挑剔,就要看样貌,又要看灵气,还要挑眼缘。我且问你,觉得林卿家府上的小公子如何?”
“这位小弟弟,自然是好的,只是母后,人家林大人还在扬州呢,林夫人应也不会在这里住上多久,只怕……”
“倒是我忘了这回事儿了,林夫人是打算什么时候离京?”
贾敏身子微微前倾着,笑道:“原是想着过了中秋便回扬州的,那时候天气好,路上孩子们也少受些罪。”
“那便也没几个月了,这样也好,免得林卿家一个人在扬州也没个照应,前些日子受伤,也不知他一个人该是怎么挺过来的。”
听得此言,贾敏三人无一人不惊讶,黛玉和安儿站在皇后跟前,忍着没有动作,但眼神里都是震惊和担忧,这事情不仅林如海没同自己说过,便是甄璟给黛玉的信中也从未提过,贾敏更是站起了身,问道:“娘娘是说,我家老爷受伤了?”
“怎么,你们竟不晓得吗?”皇后也有些惊讶,随后却也晓得了林如海的心思,便又忙命贾敏坐下,柔声道:“如今已没什么事情了,伤处并不在要害,想来这些日子休息几天,应已大好了,夫人不必太过担忧,想必林卿家也是担心你们远在京城,不但帮不得忙,反而要急出病来,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