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的事情你怎会知道?”
孔信脱了外裳,又歪在了床上,道:“甄家可是金陵的世家大族,你们家里那些事,外人总是知道些的,更何况……”
宝玉将信写完,小心吹了吹气,等待墨迹变干,抬头问道:“更何况什么?”
“也没什么,我哥哥刚来这边上任,所以各处官员总是要先了解一下的。”
说到这里宝玉也来了些兴致,他刚来此处,许多事还不了解,今日上课前,他向众人介绍了自己,但到底还是不了解这些同窗们,便问道:“你哥哥如今是在扬州为官吗?”
“没错,他如今正是在林如海、林大人手下为官,林大人你知道罢?之前哥哥带我去他家拜访过一次,感觉人很和蔼的样子。”
宝玉呵呵一笑,将信装好,说道:“林大人,我自然知道的。”只是也没细说此言,只是顿了顿又问道:“那其他人,你可了解?”
“其他人?你说玄字班的这些同窗吗?当然知道。”
孔信刚想直说,但瞧着宝玉手中的信,却又朝着他笑道:“你想知道啊,那你先告诉我是给谁写的信罢,你以一换多,不亏的。”
“不想说便算了。”
孔信瞧着他有些沉了脸色,忙道:“同你说还不行吗,这不是开玩笑嘛。”
“咱们学院其实人数并不算很多,总共不过天地玄黄四班,黄字班是一些刚刚启蒙的人,玄字班就是咱们了,天、地两班则要求更高些。总得来说,入学要求还是很高的。玄字班除了你、我,其余人都是经过考试才获准入学的。”
宝玉点了点头,想了想今日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又问道:“除了通过考试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倒是没有。”孔信摸了摸下巴,瞧了瞧宝玉,有些恍然。
他虽然素日并不十分喜爱读书,但于人情上倒还是通的,便说道:“我知道甄兄的意思,只是古人说‘寒门难出贵子’还是有些道理的,咱们这些人家的子女,纵使不爱读书,但从小耳濡目染总差不得许多,而别的人家,便是想要读书,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
对于此言,宝玉倒是深以为是,虽说上世之时,他极厌恶读书,但那么多年下来,总归还是学得许多,却是比常人还是强出一些来。
“所以玄字班这些同窗们,也就只有林兄是真的自己一路苦读进来的。”孔信接着说道。
宝玉点了点头,应和道:“虽说我才来一日,但也能看得出来林兄极为用功,咱们都应该学习些才是。”
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有想要邀林侨一同说话的意思,但却见那人既未答言,也未抬眼,仍自顾着看书。
还是孔信在旁边道:“他向来这样,回到学舍也是看书,不过今日确是比往常沉默了些。”这样说着,又看向林侨说:“林兄,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若是不舒服了,定要说出来,我让观泰给你请大夫来。”
“无事。”他回着话,语气并不算友善,许是意识到了这点,略顿了顿,又赶忙抬起头,看向孔信,带了点笑容,说道:“我没事的,可能只是觉得有些憋闷。”
“那我们将窗子打开些罢,这个季节总是有些这样的,闷得很。”
林侨看着孔信起身就要去开窗,又将目光移向了宝玉,不由地有点收回了笑,脸色也有些冷了起来,便回过身继续看书了。
宝玉看他这般模样,心中疑窦又起,总觉他对自己有些敌对之意。但仔细回想了一番,却不觉自己从前接触过此人。便只好在将信交给承安之时,又嘱咐他去查探一下。
幸而,虽然林侨态度冷漠了些,却也没有生出什么别的事情,便也安生到了宝玉的第一个休沐日。
“你不是一个人在扬州吗,这么急回家做什么?”孔信看着刚散了学,便让小厮收拾行囊准备回家的宝玉,疑惑道。
宝玉不理他的问题,却只道:“怎么,你不回去吗?”
“好容易休息这么一日,本公子自然要好好出去逍遥一番,难道要回家被我兄长、嫂嫂念叨吗?”
宝玉笑道:“你还能去哪儿逍遥?”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都回家了,就等着我带林兄顽罢。”说着,又顿了顿,一脸坏笑着看向宝玉,说道:“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奇怪,你急着回家做什么?难不成……你金屋藏娇了?”
“别乱说。”这样反驳着,宝玉又不自觉有些红了耳朵。他这番回家,自然是因为答应了黛玉要去寻她玩,但说到金屋藏娇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尊重了,便只好赶忙驳回了这话。
孔信随手将扇子打开,歪在床上,扇了扇,笑说道:“倒也未必是胡说罢。虽然这几日瞧着甄兄你倒是正人君子一个,年纪也还小,不过,毕竟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未必不会……”
宝玉见他越说越不像了,便起身拿起他的扇子,作势要打向他。床上的人,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连忙告起饶来,见着他无奈将扇子还回,方才又调笑起来,只到底不敢过分了。
宝玉倒也不再理他,收拾好后,便随着承安出门去了。
孔信见他走了,自也觉得无聊起来,便要回头找林侨说话,但却见他脸色颇黑,又不知他是怎么了,下意识再逗趣道:“咱们明日晚些时候去游瘦西湖罢,听说那边的秀船上可是……”
“以后不要乱开这种玩笑了。”
“啊?”
“你才多大年纪,便满嘴都是这般事……不好。”
“啊?不是吧……我也就是说说啊。”孔信有些不知所谓,往日他明明也是这般玩笑的,也并未见林侨如今日这般沉了面色。而见着他这般,自己竟还有些惧怕起来,好似见了兄长一般,便只好低声道:“不说就不说罢,但是瘦西湖景色也很好,还是可以去赏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