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摧玉之前连着灌兰山远杯,是想把他灌醉行不轨之事。可他只想问些话而已。“师兄,这是我的杯子。”他只能继续装醉,小声抗议:“你喝我的酒。”说话间,他的头略微发晕。太久没喝酒加上体质差,他的酒量又变差了不少。头脑发热,但情绪依旧在可控的范围内。“你不能喝了。”兰山远的语调更慢了,像是醉得神志不清,也像是在哄另个醉鬼。两人的脸贴得极近,问泽遗的碎发拂过他的脸颊,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喝酒没意思,我不喝了。”瞧见两人共用过的酒杯,问泽遗也脸热。他踉跄跌回自己位置上,时不时偷偷打量兰山远的反应。兰山远确认他不会醉得摔倒后,就收回了视线。他刚开始还能说几句话,到后面脸上浮现出薄红,便开始一声不吭地直愣愣盯着前方。这番模样,和书里写兰山远醉酒时别无二致。终于醉了。见到他醉了,问泽遗反倒动作规矩。漂亮的白发修士托着腮,上挑的双目半阖,也副神游的模样。他喃喃:“师兄,我们认识好久了。”对于修士不算久,可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久了。“是。”兰山远应声,声音呆板,不似平时温和“可我还是觉得,我不了解你。”想问的话很多,可用来打头的话,问泽遗只想到了这句。兰山远不语,只是愣愣看向他,眉心红钿愈发醒目。问泽遗勾了勾唇角,却没笑出来:“兰山远,所以你到底是怎样的?”这些话,他借着酒劲才敢说。他认识的兰山远,和书里压根不一样。温和中带着偏执,他甚至认为兰山远身上的偏执孤僻要大于温和,只是被很好地掩藏。兰山远的思维方式同大多修士完全不同,他游离在人群之外,似乎除了他,再没其他亲近的人。问泽遗已经彻底无法将他们联想成同一人。兰山远睫毛微颤。在他的视角,问泽遗现在不像是醉了,更像失落或是难过。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收敛了浑身锋芒,白发如瀑,像是安静蛰伏的灵兽精怪,落下九天,只为同负心汉讨个说法。“你希望,我是什么模样?”他并未正面回答。问泽遗不信邪,又问了遍。得到的是一样的反问。看来是被灌得太多,这问题需要思考,师兄思绪眼下未必转得过来。问泽遗旁敲侧击:“师兄,你喜欢文玩吗?”“不喜。”“书画呢?”他继续问。“不喜。”“诗词歌赋?”“不喜。”他连着问了一堆,兰山远像是只会说“不喜”的复读机器,让问泽遗哭笑不得。师兄是真的醉了,好像不喜欢全世界。“那师兄喜欢什么?”明确兰山远是醉了,他问得大胆起来。“”兰山远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带了炽热。心跳变得愈发剧烈,问泽遗避开他的目光,慌乱抿了口茶水。外面吵闹的声音与他们相隔很远,分明只是隔了木门和雕花墙壁,他们却似在片世外桃源般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问泽遗喉结滚动。“师兄,你喜欢我吗?”买单说完,问泽遗飞快地低下头,只是看着杯中剩下薄薄一层的酒。满室寂静。正当问泽遗打算再喝点酒壮胆时,兰山远终于开了口。他语调平静无波,迟疑又缓慢。“我不说。”气氛突然被打破,问泽遗疑惑地抬起头看他。他想过兰山远会发好人卡,也想过兰山远会强调兄弟情深,希望两人回到普通师兄弟的关系。或是最糟糕的,也不过兰山远吓得从此远离他。可不说是什么意思?好感无非是有或者没有,并非难回答的问题。“为何不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放慢语调,试图让对面的醉鬼理解。“不能说。”兰山远有问必答,却答不到点上。“说了,你会走。”兰山远一字一句,声音很轻,也很慢。问泽遗喜欢“兰山远”,可他还没彻底学好怎么做“兰山远”。等到学会,他可以一直做“兰山远”,名正言顺待在问泽遗身边。可现在,要是问泽遗现在知道他原本是什么样子,一定不能接受。问泽遗确定兰山远真的醉了。他见过醉鬼发疯,多数醉鬼宣泄情绪时或生气或难过,很少见到委屈巴巴又安静的醉鬼。尤其这醉鬼还是平时温和正经的兰山远。“我不会。”他心软了一瞬,“你从哪觉得我会走?”兰山远轻轻摇了摇头,在问泽遗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径直走到他跟前。他的动作就如同没醉,可行为却反常得吓人。喝醉的兰山远脸上全然没笑意,连刚才那点委屈也被收了回去。他面上无悲无喜,像是失了活人气。分明与平时不同,却让问泽遗感到熟悉。他垂眸看向问泽遗,没来由地道。“都会走的。”说着话时,兰山远一点也不悲伤,只是浑身透出堪称麻木的平静。问泽遗怔愣。他不知道兰山远经历过什么,才会从他的试探中,得出他会远离他的结论。莫非是担心拒绝他后他因爱生恨,从此离经叛道,两人兄弟阋墙?无论是这个结论,还是兰山远肯定的语气,让他感觉到不快。不光他不了解兰山远,兰山远也还是不够了解他。“兰山远,我不会走。”他仰头看向兰山远,“你是不信我?”“我信你。”兰山远几乎是迅速回答。他永远相信问泽遗。“你要是信我,怎能问出这种问题。”想到在市集时兰山远的表现,问泽遗头脑一热,冷着脸站起身来。他的唇线下压,分明也是副冷淡表情,和兰山远的木然不同,暗含着怒意。“兰山远,持明宗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家人。”兰山远定定看着他,眼中的光略微亮了些。问泽遗闭了闭眼,压低声音:“就算给不出我想听的答案,我也不会远离你,更不可能离开持明宗。”他苦笑,声音大了些:“你要是醉了更好,如果没醉,明早醒后大可以当今晚是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反正相处这么久,我也不清楚你真正的好恶,我们可以互相揣着明白,装作糊涂。”毕竟兰山远惯会隐藏,他理当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他问一句,不过求个无愧于心。猝不及防地,他被紧紧抱住。问泽遗睁大眼,看向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