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知道我要来书院,便把我的长刀砍去。只留了个刀把子给我,”辛素昭给众人解释道,“这弓倒是真的,不过要拉动它,还要几分力气。诸位平日若是想玩,也只管拿去,不用过问我的意思。”
一众书生,平日只知道背书习字,何曾见过这等有趣的玩意儿。一时忍不住,纷纷上前来,争着玩起长弓。
可他们力气小,一连几个人试过,都拉不开长弓。辛素昭看到也只是大笑,自己上前来接过长弓,一手握弓身,一手扣弓弦。
也没见着他怎么使力,一张弓便被拉出满月,也就是他手上未持利箭,众人还有喝彩的心情。
“这弦,诸位玩一玩就好。可不要硬拉,你们平日没练过,容易伤着手。待我回头弄一个指环,你们就可以随意玩了。”
辛素昭一连换了几个姿势,看的江元白等人连连叫好。
陈恒却注意到薛蝌转身离开寝屋,有些放心不下的悄悄跟上前。此时走廊上寂静无声,银月下只有庭中的花草被照亮。
陈恒追上薛蝌,与他并肩走在无人的廊中。
“心情不好?”陈恒问到。
“何以见得?”薛蝌负手行走,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微笑。
“以你平日的为人,今日见到素昭,不该是绵里藏针的模样。我原以为你们是之前认识,可看他样子,也不像。”陈恒关心道,“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那我平日的为人是何样?”
“陶朱公这是要考我呢,”陈恒笑着摇摇头,“你虽出身名门,但待人接物却胜在一个诚字。我们同窗间能有如此和煦的气氛,全赖你在细微处的调解。”
薛蝌听完,说完全不感动也是假的。今日心情几番波动,又思及薛瑱对他‘以诚待人,方可得诚心’的教诲,不免心情愉悦道:“来书院一个月,能交到恒弟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运气。”
“看你这话说的,你别看钱大有他们不说话。刚刚你若是真要挨打,大家也是并肩一起上的。”陈恒忍不住双手合十,“还好还好,眼下省了我们一顿打。”
薛蝌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都有心情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许久,他才道:“恒弟,你平素就是个藏慧的性子。今日为兄倒是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但讲无妨。”陈恒亦是抬头,陪着友人一同赏月。再过几日,就是六月。晚风吹来,也没那么凉了。
“你说,若是有两只鸟被困与笼中,眼前只有一份食物。会有何等结局呢?”
“争食而亡。”
“若是其中一只鸟有意相让,也会落得这般境地吗?”
“兄长这话,是在问我还是问鱼呢?”
“哈哈哈哈哈哈,恒弟,你这份机敏,藏得好深啊。”
薛蝌虽是笑着,语气中却竟是落寞。他爱看闲书又精通典故,一下子便明白陈恒话里的意思。
庄惠之辩,其实用在人心上,也是相当适用。
陈恒猜不透他今日到底遇到什么事。只好平心而论。
“我也有一问,还请兄长回答。”
“恒弟问吧。”
“鱼在水中,鸟在笼中,这笼子可有上锁?”
薛蝌表情一震,心中突然卡着许许多多的话语。脑中混沌一片的他,忍不住看向立于月下的同窗。
严格上来说,此时的陈恒样貌并不出色。经常陪着家人下地干活,晒得他皮肤有些黑。脸颊处的肉,才慢慢削去。身上又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甚至有些破旧的衣服。
只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到让人依稀能看见对方长成后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