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的官员就讷讷闭了嘴。
驸马的灵柩移出宫中那天,有不少人跟着往宝箓宫送了一道。
等到了宝箓宫,寻常百姓被拦在外面,许多达官显贵就一波接一波地过来敬一炷香火。
金钟玉磬敲着,香火点着,汴京城的百姓们在几里外还能听到道士们吹吹打打,风一吹,纸灰裹着许多香料燃烧的味道就一起刮过来,扑一脸。
李纲就被扑了一脸,皱眉用袖子擦擦脸,再看看左右,都是一脸忍耐的表情。
这样的地方,帝姬能待得住吗?
朝真帝姬还真就待住了。
这位性情刚强的宰执很难形容他看到朝真帝姬时的第一反应。
她静静地跪在灵前,眉目间门一片静谧,似乎俗世已经不能再令她在意。
纸灰和香灰也不会只扑在外人身上,它们纷纷洒洒,落在她一身缟素上,又显出很奇异的效果,像是这个瘦弱而安静的少女随时会燃烧起来,烧起一场熊熊大火,将辜负她,背叛她的一切燃烧殆尽。
李纲想起徐徽言的信,又想起宇文时中的话语。
“驸马已去,过伤无益,帝姬当顺其变以节哀。”
帝姬依旧是跪坐在灵前,不言不语,只是轻轻地点一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纲又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
这个失去了驸马的少女也许有最为坚韧果决的一面,但现在她仍然只是个失去了驸马,伤心欲绝的女孩子。
这个想法让他不准备再绕弯子,而是要说一些更直白的话语。
“张太原等人有信奏,欲表帝姬守城之功,”他说,“帝姬为大宋,也当珍重自己才是。”
帝姬终于说话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哑,像是已经哭坏了嗓子。
“我不曾有什么功劳,都是将士们用命罢了。”
“帝姬何必自谦?”李纲说,“若有功者不能赏,与士气何益,岂非子贡赎人?”
她轻轻抬头,第一次直视着李纲,用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那双浮肿含泪的眼睛。
“我不要什么封赏,”她说,“相公若以为灵应军有功,请救赵良嗣一命就是。”
李纲就愣了。
灵应军中有些辽人,其中还有赵良嗣的子侄,这事他听说了。
可赵良嗣死不死,与朝真帝姬有什么相干啊?那只是辽人的事,她只要愿意,西军有的是兵将补上他们的位置啊。
他说了想要为帝姬上表求封赏,帝姬辞了不说,还要用功劳换赵良嗣的命?
这是什么觉悟,什么品德啊!
这能是野心家?
官家睡醒一觉突然要北伐都比朝真帝姬有操莽之心更有可能吧!
这能是野心家?!
这位性子很直的宰执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