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倾尽家产,充作军中粮饷,又替李纲招募兵士,人望极高,”郭药师说道这,故意问一句,“郎君若要他来金营……”
菩萨太子眯起他的眼睛,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
“若我指名要他为使,来我营中,”他笑道,“恐怕宫中将日夜不安。”
“岂止是当今的宋主,”郭药师故意道,“连同洛阳那位,也不得安寝了!”
为什么不安?
因为宫中没办法下这道诏书,汴京而今百姓处在群情激奋中,一下诏要送赵构进金营,百姓立刻又要炸开,甚至很可能李纲也会以“此乱命也”的理由给诏书重新扔回宫中,保下康王。
如果真狠抽了官家的脸,官家会怎么想他这位慷慨激昂的弟弟?
还有个光速逃跑的太上皇,又会怎么看这个将他比得体无完肤的儿子?
金人不在乎大宋到底会不会将赵构送过来。
搅屎棍,说搅就搅。
金人的要求送进宫中时,官家正在静室里斋戒。
他斋戒得很诚心,对外说是作为朝真帝姬的兄长,见驸马遭此惨祸,妹妹痛失良人,他心中也很悲伤,所以就陪着一起吃个素。
吃素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但为驸马悲伤就很不至于。
他只是单纯为自己悲伤,他不是一个暴君呀!他谨小慎微,谨言慎行,谨……总之,他吃穿用度,言行举止,全都规规矩矩,他将自己都放在框子里了!
比大宋前面几位官家,就算不足吧,差得也没那么远啊!怎么他就这么倒霉,遇到了一个不慈的爹,几个不恭的弟,一群不能为他分忧的大臣,还有几十万茹毛饮血的敌人!
官家让人往静室里搬了几尊小雕像,他就躲在那里,嘀嘀咕咕。
耿南仲就是这时候,带着金人的要求进宫的。
“他们要九哥吗?”官家兴奋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耿南仲不吭声。
官家不是傻子,他自己会想清楚。
果然刚嚷嚷完,官家又坐下了,脸色转得更加阴沉。
“欺我太甚。”他嘟囔了一句。
耿南仲就凑近了一步,“官家,打蛇当打七寸呀!”
“九哥哪来的七寸?”官家刚说了半句,忽然悟了,“你说呦呦?”
“李纲同九哥间尚且要有分寸,”耿南仲说,“可若是帝姬同李纲有了往来,那可就麻烦了!”
官家就更疑惑了,“帝姬毕竟是个女娘,回京便进了宫,李纲岂会看到她呢?”
李纲原本是看不到的。
他是个典型的士大夫,忠臣,也是直臣。忠君爱国的想法是有的,但儒家那一套也算与生俱来,刻在脑子里,不会突然想起朝真帝姬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
他原本还不太知兵。
不知兵,就意味着他读战报是很吃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