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密使似乎选的很对,在一旁的官家心腹这么想。
尤其在完颜宗望这一番话后,使者刚想要表示感谢时,完颜宗望又打断了他:
“赵公,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这话说得温厚又亲切,赵良嗣就一瞬间红了眼圈。
尽管是金人的酒宴,但无论是厨子还是婢女,甚至连菜色都是清一色的宋朝风格,就连上首处的主人家都像个精通佛法的宋人。
有人讲起苏东坡,完颜宗望就问起了佛印,赵良嗣讲了两个关于佛印与苏东坡的小笑话,逗得完颜宗望哈哈大笑。
“太子这般喜爱佛法,可见宋金于许多事上,原本道理是相通的,”赵良嗣说,“如何做不得兄弟之邦呢?”
“我也作此想呀,”完颜宗望就叹气,“只是先有王安中,后又有云中之事,我也是受都勃极烈之命,不得不率军南下,诸天神佛皆是明证,我岂忍见生灵涂炭呢?”
赵良嗣悄悄看他一眼,脸上就挂起很温顺的笑,“而今春潮将至,若双方能止兵戈,令农人复归田垄,太子的功德就是来日在佛祖面前,也不惭于八百罗汉之下了。”
二太子听了这话,又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一旁的婢女为赵良嗣斟酒。
“若大宋皇帝有干戈玉帛之意,我当表奏上京,请都勃极烈裁定,只是今日难得相聚,不该只讲国事,”他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令郎在白鹿灵应宫修道,不知而今有何感悟?”
赵良嗣的心中忽然突突了一下。
他的余光在席中忽然扫到了一个女真青年,正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完颜宗望看他的神色,就鄙薄地笑了一下。
他刚收到上京送过来的信,内容与赵良嗣不谋而合:打打杀杀挺伤和气的,和谈吧。
兵贵神速,完颜粘罕被挡在石岭关这么久,即使能够攻克关隘,也很难阻挡西军穿过太行山到达河北了。
一旦西军来到完颜宗望的身后,东路军就有被截断去路的危险,所以他们得考虑撤军。
当然不管哪一路都不亏,西路军拿到了忻州往北的数州,与太原就只隔着一道关隘,随时可以发动突袭。
东路军更不用说,一路打到汴京城下,无论战绩还是战利品都远超他们的预期。
趁着宋主骨头尚软,将拿到的土地过个文书,合法化一下,比如说真定往北,再比如说忻州往北,这以后都该是大金的土地了。
当然直接要不太好,他们有个很好的理由。
“我想,咱们之所以会有这一战,还是因为宋金之间往来太少,”完颜宗望说,“因此有了误会。”
赵良嗣心中的预感就越来越强,“若能够彼此遣使……”
“何须遣使?”这位菩萨太子笑眯眯地指了指身边的那个青年,“此为我弟完颜宗弼,你看他如何?”
这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生得与完颜宗望那张圆乎乎很和气的脸就完全不相似。他并不算丑陋,除了有个略带鹰钩的鼻子之外,甚至算是个相貌端正的青年。但他看人时的目光不自觉带着一股凶狠,当意识到别人在看他时,他也并不掩盖自己的气势。
看一看他的年龄,赵良嗣又觉得问题不大——女真人生活环境艰苦,结婚年龄只会比宋人更早。
但赵良嗣显然不了解完颜宗弼是个什么样的人。
“郎君一望可见英气迫人,”这位宋使笑道,“的确是一位北国男儿。”
“他随我一路来此,很喜爱你们宋人的文明,听说朝真帝姬潜心修道,纯孝贞静,心中很是爱慕,恰巧他还没有立正妃,我想若是这门婚事能够成就,以后咱们便是亲戚了,亲戚之间又怎么会有干戈呢?”完颜宗望问道,“不知你们的皇帝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