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漾没?作声,落下?一子。
玄度木然地跟上去:“这几年他受伤一次比一次重,去年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过来……”
他沉默了半晌,垂头道:“我担心?,他撑不了多久了。”
无漾抬眼往他看去,却未作反驳,一言不发地落下?一子。
玄度继续道:“只怕这不是长久之道。”
无漾听到这里?总算开口:“他六百年前烧自己一半元神重燃魂灯,其后?每年重启禁术,损耗自身为她?续命,怎可能长久?”
“可人?界的祝祷源源不断啊,”玄度反问无漾,“六百年来,君上每逢今日都要让六界同贺,大肆祈福,凡界还有众生同乐的上巳节,不就是在为她?收集苍生的祝祷,以众生安宁福祉,为她?累下?功德吗?”
无漾:“点滴功德,天罚面前,何足挂齿?”
“那就果真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君上天赋过人?,年少时受制于神尊封印,甚至可重修灵根,连开天辟地的神尊也困不住他,他总会有办法的吧?”
无漾视线转到案前的灯盏:“你看这盏灯,点灯熬油,终有燃尽的时候。”
玄度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小的一盏灯,燃了大半夜,灯油已经所剩不多。
他皱眉问:“你的意思是,君上不复巅峰时期,已经想不到法子了?”
“不,正相反。”无漾手?中折扇“啪”地收拢,笃定道,“在他油尽灯枯之前,他定会做一个一劳永逸的安排。”
“就是不知……”他微微停顿,叹道,“他此刻情况如何。”
不同于他们这边漆黑夜色、风平浪静,结界之内,此刻透亮的光芒从竹林深处的木屋穿出,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白光之上,血阵涌动。
血液铸成的血阵,在上空流动成一个血色旋涡,精纯又?磅礴的灵力在其中涌动。而那旋涡的正中,安静地燃着一盏橘色的魂灯。
魂灯悬浮在半空,橘黄的光融进灵力的白光之内,一同照着地上昏迷的竺宴。
一身青衣,满头银色发丝披散,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处淌出大片血迹,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他躺在那里?,不知生死,灵力从他胸口的血洞汹涌涌出。
令黎趴在桌前,被一阵心?悸惊醒。
猛地睁开眼,刹那间竟不知身在何处。过了片刻,她?才想起,这里?是人?界的祝余村。
桌上的灯已经快要燃尽,窗外,天空还是黑的,唯有天际露出一丝青白色,看起来天很快就要亮了。
她?昨夜是怎么睡过去的?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只记得?昨夜竺宴匆匆离开,她?有些失落,有些不舍,也睡不着,便独自坐在灯前……然后?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比起睡过去,更像是昏过去的。
角落里?,獾疏趴在地上,青耕化?成了人?形,两?条小手?臂紧紧抱着它,小脸埋在那一身柔软雪白的皮毛里?,一人?一兽正睡得?呼呼的。不远处是她?昨日射回的大雁,也睡着了。
趴着睡了一夜,脖子有点酸,令黎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动静从对面传来。
声音不甚清晰,然而在这黎明破晓的时分,万籁俱寂,还是格外明显。
令黎立刻起身。
声音是从姝燃那边传出的,她?房中的灯亮着,在令黎走到门边时,又?传出“砰”的一声。
难道又?是孟极?
令黎推门而进,却见姝燃倒在地上。房中并没?有孟极,只有她?一人?,看起来十分虚弱,竟不能爬起来。
“你怎么了?”令黎连忙上前去扶她?。
却见姝燃一张脸白得?瘆人?,连嘴唇也是紫的,浑身冰冷战栗,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令黎吓了一跳。
虽说她?昨夜被孟极伤得?不轻,但神族有神力护体,她?这点伤,以神力调息个一二日即可,怎会严重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