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上的圣旨,她看得分明,一双略显英气的眉微微拧着,视线投至第二道圣旨上时,璀璨的眸黑亮的惊人,眉头才舒展了些,有些欣慰,果然,他采取了她的建议。科举制,她不止一次和他深入探讨过,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了罢。身旁还围着不少百姓,从他们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激动喜然,津津诉说着那一夜的震撼人心,那一日初晨的改革换代,还有,对那位不曾谋面传奇皇后的好奇。洛霏拢了拢棉衣,年关已至,街道喜庆一片,压过了那位已然退出历史的老帝的浅淡哀伤,百姓,总是健忘的。是的,她回京了,却不是和浅意一道,听到柳相一门灭族的消息,她无法安等着局势稳定。简单的留下书信,没有交代行踪,便独自启程了。她不信,那样一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也许初识便是深刻,也许也曾真的心动过,无关情爱,只是三三两两懒懒幽幽,在某一时刻某一瞬间停在心上。再后来,在司马默面前也能坦然面对他时,她知道,柳梦留,她已然放下。回来,是为那个唤子修的朋友。深吸一口冷气,鼻尖冰凉,不自觉,人已站定在柳府废墟前。一瞬的怔忪,眼中刺痛,喉间微哽。柳梦留,到底,也只是人间留梦一场?梦醒,便从世上彻底消失了?那个在画舫上对她盈盈浅笑的男子,那个数次助她脱离困境的清风朗月般的人,那个为狼狈不堪的她提供温暖怀抱的他,真的,已经远去了?洛霏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出,只是愣愣地看着废墟发呆。“别跑!”一声尖锐突兀响起,她只觉肩膀被狠狠一撞,吃痛的望向那方,原是一群乞丐追赶着一个瘸腿乞丐,洛霏本不在意,可与那撞了她的蓬头垢面的乞丐目光相接一瞬,浑身一震,那乞丐明显也是一惊,瘸着腿跑的更快,一下消失在眼帘。洛霏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在意识之前撒腿就追,大冷天,上演着众多人追一个瘸腿乞丐的一幕。洛霏赶到时,乞丐正被那群人围在死角群殴,她就停在不远处,不走近,也不相帮,只是冷眼看着那躺在地上弓着身子躲避着众人拳脚的人。衣衫褴褛,倒在泥水中,哪有平素高高在上的样子。那人明显也看到了巷口处的洛霏,死抿着嘴,面上脏污的辨不出容颜,只一双眸子盯着她,如鹰般尖厉,同时也有一抹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复杂。“唔——”有人一脚狠踢在他左腿腿骨的伤口上,他吃痛闷哼,却仍不肯求饶。“妈的,骨头倒是挺硬,在爷的地盘上抢爷的食,谁借你的胆?”他从牙齿间挤出一个“滚”,却遭来那帮乞丐愈加急促的拳脚。她知道他是装的,暴露武功,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那人眼下,所以,抛却以往所有高贵,只为现下成为败寇的蛰伏。从天堂堕落尘埃,从至尊到至贱,也不过如此吧。一群乞儿打的爽了,啐了几口走了,洛霏这才走近,瞧着他裸露在外冻得乌青的腿,左腿腿骨伤口几可见骨,没有任何治疗已经有些腐烂,泛着血,别了脸,目光定在他死盯着自己的眸子里。“见到我很意外么,司马珏?”听到那两字,他果然眸光一闪,期间狠光一闪而逝,也就是眨眼功夫,他一跃而起直直朝她扑来,一只手已紧紧箍住了她的脖子,按在墙上。几乎是同时,洛霏脚火速一抬,不差分毫的狠狠踢在了他腿上断骨处。他闷哼着软了脚,捏着她脖子的手却没松,整个人几乎靠在她身上,也将那作乱的脚压制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眼里的杀意是那样明显,洛霏反讽,“你不是一直就想杀我?”第一次见面,他不就是差点杀了她?司马珏明显也是想到了二人初识的那幕,此刻二人相距咫尺,也同样将她脸上的嘲弄看得明白,倏地就想到日前那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头,手中似乎一烫,眸中一厉,收了手一把将她推开。“滚。”洛霏被推得退开几步,心脏这才有些跳的急促,事关生死,她当然是怕的。司马珏的反常令她意外,狐疑看着他无视自己一瘸一拐的从面前走过,寒风凛冽,那一背影竟有些萧瑟。“嘭”看着那身影终是体力不支倒地,这一刻,洛霏不知在想什么。司马珏醒来时,目光所及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木板床上,全身无力,他勉强支起身子,腿下一痛,才发现左腿伤处早已被木板固定,看着腿上缠缠而绕打了个蝴蝶结的绷带,不自觉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诡异感觉。